陈云之说道:“按殿下的意思,已全部疏散。”
“洛阳城地处要地,不可失守。”少年转身朝着上东门赶去。
上东门聚集着最后千人的士兵,他们大多失了气势,散落着的兵器,瘫坐着的士兵丝毫没有斗志。
封常清身披盔甲,上了年岁的他背影有些疲惫。
他看着诸人,语气平静:“将士们,你们闻到了吗?从城门外传来的血腥气,是方才牺牲的我们大唐的士兵。”
诸人未动容。
他看着远处:“这片土地,我们负责守护它的安宁。安贼猖狂,杀人嗜血,可百姓家人何故?想想家人,被安贼砍下头颅之时,你们眼下还能放下这把刀吗?”
诸人抬头,不少人拿起武器站了起来。
“即便这是一场必输的战,我们也一定要打完!为我们在长安的家人,为我们大唐!”
“为了回家!”
所有人站了起来,眼中是真实的恐惧,也是坚定,明知赴死,毫不犹豫。
封常清拔刀直指远处:“国家兴亡,在此一战。我愿与大唐共存亡!”
“愿与大唐共存亡!”振聋发聩之声响彻山谷。
李倓站在后头,原来战争没有他想象的那般畅意,生死危难间,将军也并非神人,也并无不战而胜书本上的传奇故事。
“殿下,这洛阳若是失守,定会动摇大唐之根基。”
面前这人叫边令诚,是此次圣人派来的监军,因是个宦官从不被高仙芝与封常清看起。
“监军这是何意思?”
边令诚谄媚道:“此战必输无疑,殿下在此最终也落不到好处,不如你我先行回长安,禀报圣人战况,也好提前做打算。”
“大战将至,监军这是想逃?”
边令诚笑道:“我是监军,自然与将士们一起。只不过殿下也是聪明之人,此时回长安禀报,也是我职责所在,再者若是圣人当真问罪,也好将这罪责给封……”
他一把揪住边令诚的领子,双目瞪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边令诚似乎慌张起来:“殿下,我这也是为了您,您,出行前,太子特意交待保护好您的……”
李倓看着他:“他们说的没错,你果真,不算个男人。”
他松手,边令诚瘫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攥着。
……
第二日,敌军从四城门挺进,尽管封常清李倓与敌军僵持,但还是寡不敌众。
退居都亭驿,战败。
退守宣仁门,又败。
洛阳最终失守,封常清一行人只能退至陕郡,与高仙芝汇合。
“恩师。”封常清此战已精疲力竭,身后也就数百人。
高仙芝乃是老将,此战本是不用他出手,但眼下大唐危难之际,已无人可用。
“什么也不必说了,先带着将士们去歇息一会儿。”
高仙芝看到身后的少年,问道:“你是,建宁王?”
“是。”李倓应声,恭敬道,“早闻高将军威风,晚辈李倓。”
“殿下折煞我了,您这脸是怎得弄得?”
李倓眼下这道疤尤为显眼,高仙芝也一眼注意到。
“征战沙场的,在所难免,高将军不必担心。”
高仙芝看着封常清,笑道:“你这小徒弟倒是个硬骨头,没有半点娇气。”
“我啊,倒是没看错,这小子身上,是有股劲!小子,你可怨我,让你多了道伤疤?”
李倓说道:“怨只怨,没有同师父早些出入战场。”
“你啊!”封常清朗笑,“不过,师父我眼下也带不了你了,只能跟着你恩祖一起。”
“为何?”
高仙芝倒是说的淡定:“圣人听闻常清洛阳失守一事,大怒,下令剥削他的所有官职。”
李倓顿时想起一人:“此事定是那监军边令诚弄出的事。待我上书同祖父将情况说明,定让师父官复原职!”
高仙芝与封常清相互看了眼一笑。
李倓不解。
“师父与师祖像是早就知晓?”
“你方才上战场,还不懂这战场上的规矩。”封常清闷了一口酒,“我们打仗,也不全靠官职率领士兵。在意官职的,就是那些朝堂中弄权势之人。”
李倓问:“可若无朝中的官职,底下士兵如何听令?”
高仙芝喝了一口酒:“殿下不知,常清年少时孤立无援,将士们愿听他的话,一则是因他真有领兵之才,二则因他与将士同心,军中赏罚分明,从不徇私。军中上下敬畏,但凡是常清的兵,断不会有叛变之人。”
“幸得恩师知遇之恩,否则也无报效国家之力。”封常清举酒饮尽。
“你那麟儿方才出世,此战罢了,定要请我吃酒。”
“那是自然!”
李倓看着这师徒二人,他们是为大唐征战的英雄,却也是世间最最普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