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可不想接受这个答案。”
“这个也不是真的答案……”哨兵暮紫色的眼睛眨了眨,在卓娅的注视下颜色似乎深了一些:“真正的答案是,我觉得我已经没资格走到另一边去了。”
一瞬间的安静。
或者是很漫长的安静也说不定。
林娜说完这句话就重新端起了茶杯,就着口感轻盈的蛋糕一点点享受这一顿大概出乎了她计划的下午茶。而卓娅·戈莱只觉得自己是安静了很久,很久,久到身体上的关节骨骼都僵硬了,才有力气笑着说出后面的问题。
“资格……很重要吗?”
“我记得林娜姐姐曾经和我们说话,活下来才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总会活到一切都变好了的那一天的……”
“对你和舒拉来说,是会有这么一天的。”
哨兵放下了茶杯,也停下了再拿一块栗子蛋糕的动作。
那双颜色已经深到了紫罗兰一般的眼睛从睫毛的遮挡下露了出来,几乎是温柔地凝视着卓娅·戈莱。
“但是……对我,或者说对胡安娜来说,已经不需要变好了。”
“假如我们能迎来‘变好’的那一天的话……那么死在我们手里的人又算什么呢?”
“因为我们而死的那些无辜的人又算什么呢?”
“那个接纳了我们的新世界,对我们来说又会变成什么呢?”
“林娜姐姐你……”
“你想要知道的是谁的想法,我还是能猜得到的。”
哨兵双手在茶桌上交握,把每一根手指都相互交叉。
“好歹是看着你长大的人——虽然我的参与程度确实要比胡安娜少太多。”
林娜很轻地笑了一下,是面对卓娅,却不止是想着她才会露出的温柔神色。
“所以,你是想要她活下来吗?”
“这大概很难——也会很辛苦。”紫罗兰颜色的眼珠转了转,宝石碎裂的光辉遮掩了一旁肌肉牵动带来的神色变换:“我也不知道胡安娜到底需要什么才觉得自己应该活下来。”
“……那你呢?”
“我?”
林娜眨了下眼睛,像是忍不住一样重新扯了一下唇角。
“我的话……看这回的任务能不能活下来?”
“这么简单吗?”
“简单?好吧——就是这么简单。”林娜端起了空茶杯,用骨瓷遮掩了自己下半张脸,“或者自暴自弃?把命运交给骰子?”
“毕竟沃罗涅日确实是最重要的地方了。”
“完成了这件事情,我的想法是,这也算是把我犯下的罪过赎回了大半吧?至于接下来是用死来偿还还是活着继续赎罪——”
哨兵简单地举了下杯子。
“就交给命运女神来决定了。”
“反正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逃出沃罗涅日。”
“……”
卓娅·戈莱皱起了眉毛。看起来就是相当不赞同的样子,但是事务女官最后没有说什么。两个人的交谈告一段落,剩下的是一起吃些东西,然后由卓娅向林娜做一次最后的告别。
就算之前交谈得乱七八糟,但最后卓娅的告别仍旧真心实意,是期望着能在一切结束后再见到林娜的那一种。
直接说得哨兵几步窜离这个庭园,简直有几分像是逃跑的样子。
然后,事务女官弯下腰,在茶桌桌角扳动了几下,取出了一个看起来倒很是像监控器的终端。
在复杂的操作之后,这个终端终于从监控器变成了可以操作的样子,屏幕上还排列着几条刚发过来的消息,以及一条通话终端的信息。
“多谢。”
来自西茜娅·李。
大概使者小姐也要下定决心了,不过至少西茜娅·李面对的情况没有自己这么艰难——至少林娜姐姐不是下定了决心去死,而是准备将自己的命运生死交到随便什么可能手里。
但胡安娜·阿丽西耶夫娜·谢斯托娃·基辅罗莎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确实是另外一回事。
来自使者的感谢绝不局限于一条信息。一直笼罩着尼古莉亚宫的精神场保证了起身的事务女官不会因为自己异常的行进路线被任何生物察觉。
也包括没有人会打开尼古莉亚宫皇帝日常办公区域一间杂物室的门——在这几年中。
然后卓娅·戈莱推开了没有别人会来打开的门。
门后是一台几年来终于拼凑完成运行成功的仪器。
这东西的存在特别冷僻,需要它的地方也不是很多。只是……在这种时候,还真的需要这东西。
假如想要某个人活下来的话。
想到这里,卓娅·戈莱很轻快地笑了笑。
——有些人想要死,而有些人想要她们活。
而所有人都会有所行动,在最后的告别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