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只是摇摇头,依旧看向窗外,在眼里缓缓映出将要冲破东天的光。
无论在遇到陆芊之前,还是之后,闻山白从来都是一心独行千里的样子,根本没连累过谁。自恃有几分聪明,能看准事态人情……
可眼前这个人?为什么?一点都看不懂?既不问利益,也没几天交情?为什么?
她深陷在前所未有的自责中,数落也数落得过于坦诚:“……还有不告诉其他人你来的事……没能做到……”
于是那位又露出那种难得的稍纵即逝的笑:“……没什么。”
“……阿极。”闻山白强忍着什么,虽然自知懦弱无能,可别真在别人面前哭啊。
她转过脸来,夹杂了几分惊讶,看向闻山白抬起的双眼。却又像明白了一些……
原来是这种感觉……听到这张面孔的人,喊她这个名字,原来是释然更多些?……
原来是这样……
那为什么还要称自己是“清”呢?这个名字真的属于自己吗?某种对自我认同的怀疑仿佛消散了一瞬间,就像此时此地,哪里还有清这个人,她只是阿极啊。
“这是你的……真名?”闻山白悄悄问着。
她还是看见了对方眼中的些许红色:“……嗯。”
“那‘清’?……”
“就当……前世吧……”她再次避开目光,消散过的怀疑仿佛又折返回来,未能断言。
闻山白只好低回头去,不敢再问。
虽然她不知道眼前这位从哪里来,又有什么目的……只是,眉梢那道细小伤口,恢复起来也要不少时日吧……明明身手那么好的人……连被枪指着都毫发无伤的人,竟然因为自己的疏忽……
“对不起……对不起……”
她低声重复着,一声比一声更浅,直到在心底只说给自己听。
而……阿极,一直久久地、温柔地看着她。
过了许久,闻山白才又小声问道:“……袭击你的……是什么人?”
“……”阿极摇摇头,“很多……不认识……”
“很多……是一群人?那……”闻山白用力抓起额边碎发,想要理清一些思绪,“对了,李毌机?你认识吗?”
“……”她愣了愣,不知怎么回答。
闻山白松了手,生怕问错话,小心翼翼地,抬眼偷觑她的反应:“不认识?”
“……”
就算超然平淡如她,说起这个,也免不得一丝尴尬……犹豫许久,才开口道:“……欠他钱。”
“嗯……嗯?”回答显然超出了闻山白的估计。对于这两人之间可能的联系,在过去的几小时里,她已想过一万种可能,硬是没猜到会如此纯粹。
……
天光大亮了。
门头沟区明陵殡仪馆后山,一片焦土之外,已经人满为患。
记者被挡在外围更远处,而重叠的人群中间,站着该区警局的正局长——是雪,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真够折腾,折腾到她脸上有着比真实年纪更沧桑的纹路,折腾好几年了。
“是局长,这个情况大概怎么报啊?”
女人扶着椅子背,却不坐下,望着山下还算完整的殡仪馆建筑区,随口道:“意外……”
“这……”那位警察始料未及,原本想问的只是案情过程描述,“结果都……查完报过来了?”
“猜的……还在查。”
就在这时,一位传信的协警挤过层层记者群,爬上坡顶来:“局长——”
女人回头看他:“怎么讲?”
“局长,哦,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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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4章】史册散佚尘沙,不夜流光待雪
天暗时分,街角那块文字招牌,熄了几笔,折射进一片玻璃中流光璀璨。
晚秋空气里有轻霜在酝酿,在人们呼吸下显出形色。
一扇紧闭的玻璃门外,背靠着她,任蓝。穿得比平时随意不少,碎发飘在风中,像没有丝毫牵绊那样轻盈。
她在笑,杂了几分不常见的温婉。
而在玻璃门内,有人背对着,与她身影重叠。
“……你最近怎么招惹上山白了?还被那种,小孩子都想得出来的伎俩……给骗过去?……”她侧头瞥向身后那个影子。
街上很静,行色匆匆都溶解在清风落叶之中。一只黄色野猫从绿化灌木里轻盈跃出,转眼消失在巷道阴影处。
那个影子躲在最深的颜色里,也融在最深的颜色里。
“有人在陆芊那边放了东西,没查出是谁……没什么,应当就在那些人里,横竖要再去别墅一趟,顺路了……
“至于后面那句……”
他仍穿着那件黑色长衣,几许颓丧地靠在门内,一点也笑不出来:“我当你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