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找到了,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些如实写进勘察报告里呢?”
“……有人让我别这么做。”
“谁?”
“你真的不知道是谁?”任蓝似乎有点生气地反问了一句。
可事实上,闻山白确实不知道。但在她这句反问下,忽然像被打通了思路地明白过来。
“你的意思……应该不是指李先生……也不是令堂……是……是……”她不可思议地望向任蓝。
任蓝再一次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点点头:“就是是局长。”
“对不起,原来我一直不知道……”
看得出来,任蓝还在努力平复着什么。换做平时,她绝对不会如此激动,以至于几度没控制好语气。
“……不怪你……你本来就不在这个局里……”
但与此同时,因为没有早一点想明白这点,闻山白确实感到自责,她伸手搭在任蓝的小臂上,沉默了许久。
“我没事……”任蓝又摇了摇头,“一直以来,在任家和最上级之间,达于上下的那个传话人,就是她没错。现在,你是不是就能把最后一块碎片拼上了?比起什么安慰,不如告诉我那些你知道的事。”
闻山白收回了手,呆呆地看着蜡烛。
“怎么?”任蓝不解地望向她。
“我确实知道了很多的事,对于这点,我不会也不该瞒你。但是……
“但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蓝姐,或许你我认识也就短短几年,我没有办法替你选择什么。但是,你应该相信李先生?……听说你和他已经认识十年了,可他还瞒着你,一定是不想让你涉险的……”
任蓝这会儿已经稍微冷静了点,马上听出了她话里的重要信息:“你的意思是,他们要做很危险的事?”
闻山白自知多了话,一时噎着,不知道怎么解释下去。而就在这时,任蓝看监控的目光突然变得冷峻起来。
直到她将电脑屏幕转过来,闻山白也惊诧不已。
屏幕中央的那个视频窗口内,是局长出现在了工地外围的临时闸门处,挥着手,对摄像头这边的二人笑着。
“……让我去。”
任蓝刚站起来,就看见闻山白的手拦在自己身前,意图阻止。
而任蓝只是轻轻推开她的手,没有回头。
“山白,你是不是也和他一样,觉得我是一个需要被你们挡在身后保护的人?”
闻山白赶紧从座位上弹起来,走到她身前,试图解释什么:“蓝姐……我只是……”
任蓝不耐烦地闭上眼睛:“闭嘴,再多话拍晕你。”
她只得立马认乖:“……哦。”
……
辟雍大学。
一行行数据在实验室仪器的监测屏幕上走着,不断校对着什么。
第一遍,第二遍,第三遍……第七遍。
随着实验条件的细微变化,那些数据小数点后的最后几位,一直在跳动着,可肃衣并不在意它们。因为对于这几组数据来说,前面的每一位都一模一样,就已然是奢求之中的了。
何况整整七遍,全都在误差范围之内。
那点本该表现出来的狂喜,兴许是在心底积压了多年,再也没有冲破出来的气力,只是以一种长夜将明的释然,慢慢化在喉咙处,喃喃说着:
“行了,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隔在几排仪器外的同学,表面平静,话语里却比他还要兴奋好几个度:
“额滴个神哎,老肃,没必要再校对下去了吧?这组数据也太好看了……简直完美啊,这下我们可以毕业了哦!呸,毕业算个球,我们去申请国家最高科学奖怎么样?诺奖也行?”
肃衣扶着桌边,还像从前一样,笑骂道:“还申奖……生化环材,退坑保平安……”
可就在那位同学回过头来看他时,他已经沿着桌子,悄然摔倒下去。
似乎和从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他没有立刻失去意识,而是觉得再也没法从身体里调出一丝力气来,只能那样趴着。
是支撑着他不倒下的那点念头,已经完满了吗?
就这样结束了?
他也没力气去想。苍白的颜色从袖口透出,渐渐蔓延到分明的指节上,不知道该抓住什么休息一会儿才好。
“老肃?……你还好吗老肃?”
“肃师兄?”
门锁一动,就见一个同组的学弟,刚从外面提了整个实验室的晚饭回来。他一开门,就看见肃衣那样倒在门口,吓得手里东西全丢了,上下其手地去探呼吸摸脉搏,然后才意识到自己不懂医术。
“怎么了?”
原本死寂而枯燥的实验室里,所有人都张望起来。
就连隔壁舟张大学过来交流学习的几位博士生,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探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