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为求一村免于扫荡,假装给军队带路去暗河寻财,被发现异样后数枪毙命的燕关雪;更没有发现燕关雪心神不宁,尾随其后,却被炮火隔开无能为力的清……
没有短暂战争结束时,站在修建好的单间屋子前,不断念着“雪娘娘说这间屋子要留给清娘娘”的燕字回。
没有收到远方书信时,立于门庭,三天三夜滴水未进的萧道尚。
多年以后。燕字回没有愤然从戎,没有建功卓著而晚景凄凉;清没有一别万里,独赴河梁,没有去完成谁该完成的使命。
她们最后的故事,还是那样在一起,过着平淡的日子。
阿极打字的手在那时停了下来,她不想将后面的事情写进电脑里,至少此时在闻山白面前,不愿意,不愿意那么详尽。
阳光驱散了山雾,老树依然苍虬。
林道见历尽沉浮的脸上展开一点笑意,阿极也是。
他们不仅补完了故事,也看见了闻山白,看到了故事里的一个回音。
他们早就知道这个故事简简单单的,也知道那个唯一让人痛彻心扉的结局,所以,在回顾了那段颠沛岁月后,只是在故人曾经幸福的日子里,找到了对那段过去的劝慰。
所以,只有闻山白哭了。
泪水将画在眼尾的痣冲淡,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只是闻山白,自己对一切过往无能为力,再怎么用尽全力,也只能听到早就画上句点的故事而已。
她留不住不知回头的陆芊,也留不住暗河的逝水。只能用尽可能短的时间,去明白一点过往,明白一点阿极,也明白一点自己。
而那么多人……燕关雪、清、萧道尚、杜先生、龙凤胎的两位、整日揉着面蒸着馒头的面铺一家、林道见、燕字回、还有那整片村镇的人,他们的善,他们的苦,他们的悲喜全都埋在过往的文字里了。
只字片语,却满页飞花,就像刻在那些光环上的细微划痕,真实地留在那里。
或许只是一个故事,至少在前一天晚上,她在火车上时,看着那个单薄的光环,还自欺欺人地这么想着,这就是一个久远的故事,没有进入最琳琅的史册,就不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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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47章】背倚黄土青松,遥敬玄天星河
从开启“时间之海”计划的那天开始,燕关雪就知道自己将是要走最远的路的那一个。
所以当仁不让地,那样一往无前地走着。
可是……她偏偏是那样一个人,每当走过一个伤心人的故事,都非要将其拉出来,将笑容从命运里抢回来,物归原主,才会满意似的。
那些年,她在每个人面前扮孩子,却又把每个人当成真正的孩子。
她想做的实在太多,一个人的命终归承载不住。直到最后,她的路在28岁那年迎向终局,才发现,就连只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也没能好好地走完。
——来自河梁史官清的一页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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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表的指针不再固执地逆行,游人的话语变回正常的语速。
今天还是今天,一如每个匀速流逝着的日子。
走出院门,阿极拿出纸巾,轻轻擦去了闻山白脸上的笔迹。在她伤心得不能自已的那一瞬间,阿极有那么一点后悔,后悔和她一起听这个故事。
可阿极又知道无需后悔。
因为,她亲眼见过闻山白跌跌撞撞地去闯过很多地方,为的就只是一些尘封过往。
所以,无论事情是好是坏,闻山白应该都会想知道。她从一开始就不是弱者,给她以创伤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被人挡在身后,什么都不知道的无力感。
阿极拨开她耳边的碎发,犹豫着,还是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一会儿还要见人的。”
闻山白木然抬起眼眸,才克制住自己,连忙接过阿极手里另一张纸,将脸上的狼藉一点点收拾干净,将头发重新绑回原来位置。
中午的云台观景区热热闹闹的,各色游客往来不绝。这些游客来自天南海北,也大都不信奉道家或是道教,而是来这里找份不一样的体验,一份快乐或是超然。要不然,餐饮区那里也不会有人为一份炸鸡或是烤玉米,排着长队翘首以盼。
真不知道百年前,萧道尚站在这里时,脑海中所构思的新云台观,有没有而今这般看起来生动。但无论有没有相似之处,她一定会喜欢眼前这番,被她亲传徒弟林道见经营出来的景象的吧。
真实不同于故事,注定不是每个自命不凡的人都能活到最后,但哪怕有一个人能见到幸福,都可以站在人类的角度感叹一次:真好。只是沉重了点。
山白和阿极各自点了盖饭与饮料,在室内最暗的一处就餐区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