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魏平安还一个人在家,所以哪怕魏棋坚持要送她到家余悦也不同意。
出租车停在路边的时候,她一个人上了车,锁了车门,催促着车子快点离开,然后不舍地透过车窗看着路灯下那个高大又寂寥的身影一点点缩小,直到消失。
“姑娘啊,和男朋友吵架啦?”
开车的司机突然和善地问。
余悦勉强笑笑,“叔叔,我们没有吵架。”
“没吵架啊?我看你哭了,还以为是你男朋友惹你了……”
司机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余悦听完他的话后这才愣愣地去摸自己的脸,她摸到了一脸湿痕,然后怔怔地看向了自己的手。
原来她真的哭了啊。
她用手抹着眼泪,开车的司机还在温声开导她,过了一会儿,到小区门口,司机突然听到一路上都在沉默的姑娘问:“叔叔,你说为什么有些人即使对着一个完全陌生的陌生人也能有那么大的恶意呢?”
司机沉默,余悦也没执着于听他的回答,她关上了车门,轻轻说:“叔叔再见。”
收到余悦报平安的消息时,魏棋已经在家里了。
客厅里静的要命,只有头顶的灯亮着,无声地陪伴着他。他颤着手回了余悦的消息,确定她不会再发消息过来后,一秒也不能等待地将自己的手机扔在了距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手机落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响,随着这一声响,魏棋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在了掌心里,手肘撑着膝盖,背塌着,沉沉地喘着气。
他不敢,不敢多看手机。
这些天手机但凡多响一声,哪怕只是一个官方号发来的通知短信都会让他莫名的慌乱、不安。仿佛手机里有什么比妖魔鬼怪还可怕的东西,只要他多看一眼,那些恐怖的东西就会从手机里跑出来将他吞噬,吸他的血,吃他的肉。
可事实上,手机里没有妖魔也没有鬼怪,有的只是数不清的谩骂、诅咒,多难听的话都有。
他以为自己无所谓的,可是他错了。
骂他的话语他可以当做看不到,可看到有人说他的兑兑、他的平安、他的朋友时,他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刀子刺。
他不敢看手机,一眼也不敢多看。
他把自己手机上除了与余悦杨登他们联系的社交软件以外的东西全部卸载了,声音全关了,可做了这些他还觉得不够。
魏棋的呼吸越来越乱,到最后他已经无力地靠在了沙发上大口地喘着气。
他觉得自己像一条鱼,但是是一条被搁浅的、快要死亡的鱼。
越想那种被人掐住脖子的窒息感越来越重,魏棋不敢想了,他强迫自己睡觉,他跟自己说睡着了就好了。
可他睡不着。
魏棋已经失眠了好多天了。
网暴最开始的时候他可以睡着,但睡得不安稳,整夜噩梦不断。后来每过一天,他的睡眠时间就少一点,到现在,他已经开始整晚整晚地睡不着了。
闭上眼,眼前全是要撕扯他的恶鬼。
耳边全是嘈杂的谩骂、诅咒、嘲笑。
他睡不着,也不敢睡。
可他谁也没说。
连今晚他的兑兑说要陪着他,哪怕他心里再想、再渴望有她在身边他也不敢应下来。
他怕,怕他的兑兑看到他这幅鬼样子。他怕,怕他的兑兑哭,怕他的兑兑担心他。
尽管魏棋知道,不管怎样他的兑兑都会很爱他,尽管魏棋知道,他的兑兑不会嫌弃他这幅鬼样子。
可他还是怕啊。
很怕。
如以往的很多晚一样,这一晚魏棋闭上眼却无论如何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困意。
他不会睡着的,所以他放弃了。
他坐了起来,独坐于客厅。
然后过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时间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一样,天终于亮了。
·
艰难的一个白天终于过去,傍晚的时候余悦如期而至。
那时候魏棋站在客厅里,他已经带上了帽子、带上了口罩、连衣领也高高拉起,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见到余悦,他明显一愣,而后那双好看的眼里顿时带上了笑意。
余悦走近,仰头看他:“魏棋,你现在要出去嘛?”
这些日子魏棋为了避免更多的人如同当初他工作的那个超市那样被连累,总是尽量避免出去,连吃的菜大部分时候都是杨登替他买过来的。所以突然看到他一副要出去的模样,余悦先是有点吃惊,然后就是有一点担心。
不过她掩饰的很好,吃惊和担心通通都藏进了心里,然后不着痕迹地观察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