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染在旁边帮忙，冉南词在旁边帮倒忙。
“你能不能滚一边去？”在冉南词第三次碰倒一盏灯时，冉染终于忍不住了。
冉南词委委屈屈地扁了扁嘴，“干嘛啊，又不是故意的。”
“这灯不能灭你不知道？”冉染看他还委屈上了，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往旁边拽。
冉南词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错了错了！姐！”
“我来吧。”本来被安排在旁边吃风干牛肉，喝酥油茶的季缘北见状觉得好笑，走过来接过冉南词手里的活。
冉染放心地把蜡烛交给他，到另一边点火去了。
季缘北小心地挽着袖子，没弄灭一盏灯。
冉染满意地拍了拍季缘北的肩膀，转而朝着自己那没用的弟弟扬了扬眉——都是七岁的小孩，人小北还比你小一点，看看人家在看看你自己。
冉南词不太服气，但是也不敢出声。
拜托，冉染是什么大魔王，跟她顶嘴自己小命还要不要了？一会儿就给你扔到山上去。
但是不代表他不能趁冉染不在干点什么。
于是夜深人静之时，冉南词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走到那片灯面前。
一挥手，灭了一片。
接着翻出一支蜡烛，用火机点燃，开始练习点灯。
七岁的孩子个子不高，够到中间的蜡烛颇有些困难，于是冉南词呼哧呼哧搬来一个小凳子，开始点灯。
他总是有些急，想要尽快地点多一些，于是袖子一拂，火苗跟着晃动，几下就灭了。
他有些烦躁，看着跃动的火苗，脑海中莫名浮现季缘北点灯时的样子。那个小小的，白嫩嫩的孩子，一手挽着袖袍，一手慢慢点灯，明明他也不高，也够不到中间那些灯盏，但是那些火苗就是特别听他的话，每一株被点燃的火苗都会乖乖地稳住自己的火焰，怎么都不会灭，炽热的火焰映在季缘北平静而有些深邃的眼神里竟出奇的和谐。昏暗的空间，明亮亮的烛火，冉南词仿佛在意识中嗅到几丝神明般的邈远。
他想着想着，莫名有些恍惚，一时忘了自己手上还拿着蜡烛，脚下还踩着小凳子。
他往旁边一跨，整个人直直跌了下去，手落在桌上，打翻了一片灯盏，尚未凝固的灯油溅出来，落得到处都是，蜡烛脱手而出，火苗沾上灯油，一瞬间活跃起来，黑暗的客厅顿时灯火通明。
哪里都是火。
火焰张牙舞爪，叫嚣着，嘶吼着，迅速地朝着冉南词窜去。
冉南词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他眼里从来都是绿油油的青稞田，白茫茫的雪山，黑压压的牛群，或是蓝盈盈的湖泊溪流……
而不是红色，橙色，黄色……夹杂着火焰底部的蓝。
恐惧。
危险。
死亡。
他的反射弧终于走到了终点，呆滞的脑袋里终于浮现几个字眼。
“喂！愣着干什么！”
一个声音终于让他把自己的神经中枢找回来，那个被包裹在蓬松白色棉纱睡衣的瘦弱孩子站在房间门口朝他大喊，甚至来不及穿拖鞋，眉头紧皱着，手上端着一盆水。
冉南词如梦初醒。
他迅速跑到卫生间端水，和季缘北一起救火。
好在火势不大，周围的可燃物也不多，很快客厅里的血红色就被黑暗再次吞噬。
两人救火弄出来的乱七八糟的声响把冉父冉母还有冉染都吵醒了。
迷迷糊糊爬起来走到客厅一看，瞬间清醒。
客厅的地面上全是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几十个灯盏翻倒在地上，桌布被烧没了三分之二，一些木质家具被烧成黑色，隐约还有些红光。
季缘北和冉南词瘫在到处是水的地面上歇息，喘着粗气。
空气中残留的烧焦味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清晰地告诉他们这不是噩梦。
“这？”冉染瞪大了眼睛，指着一片狼藉不知所云。
“……”冉南词默默低头，不敢说话。
旁边的季缘北却突然开了口，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感情，“我的错，对不起。”
冉南词猛地抬头，却只看见对方的后脑勺。
不是，你要认错倒是带点诚意啊。
但其实，有没有诚意都不重要，反正没人会信是他干的。
冉染没说什么，转而看着冉南词。
冉父冉母的目光也齐刷刷地放在冉南词身上。
冉南词受不了了。
“行了行了别盯了，我干的我干的。”冉南词捂脸，真的，季缘北你还不如不说呢。
冉染的目光在冉南词和季缘北脸上各停留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什么毛病。”
一个没事半夜三更出来玩火，一个救了火还主动帮忙背锅。
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