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缘北非常喜欢这只小牛,他直接借了自己的名字给小牛命名——“གཡང་དཀར།”(缘白),冉南词就随意多了,他的小牛上了山总是往南边跑,于是干脆就起名为“ལྷོ་རྒྱུག་”(向南)了。
自从有了这只小牛,季缘北跟着冉南词上山放牛的频率就高多了。
冉家有上千头牛,每次放牛都有一种大军压境的感觉,家里人各自领着一小群牛去不同山头放牛,也能占上连绵一片。
牛群大部分都是成年的牦牛了,懂事也认路,不怎么需要保护,但是小牛犊不一样,它们太过弱小,需要主人随时随地看着,在主人的保护下慢慢成长。与此同时,小主人也在长大,在这个共同成长的过程中,孩子能够从中学会什么是保护,责任,尊重与平等,他们不再将小牛犊视为在背后跟随的宠物,而是并肩而行的同伴,他们在保护小牛的过程中体会到父母保护他们那样的心情,他们在与动物的交流中懂得与自然共生。
季缘北随着冉南词翻过一座小山,走了不久,一条小溪横档在面前。
成年的牦牛们熟练地趟过去,缘白大胆地很,直接跟着就要往里冲,冲到一半水都要漫到下巴了还没意识到不对劲,还在往里冲,季缘北脱下鞋袜,快步走进溪水,一把抱起小牛犊,往溪流对岸走去。
向南就胆小多了,站在河边踌躇不前。
冉南词站在溪中央,干着急,“你过来啊!这儿水不深!淹不死!”
旁边季缘北已经抱着缘白即将到达对面了,冉南词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一下子就起来了,冲回去抱起向南就往对岸冲,一个不小心绊到了块石头,整个人抱着小牛栽下去,溅起的大片水花把旁边的季缘北和缘白淋了个落汤鸡。
季缘北:“……”向南有这么个主人真倒霉啊。
转而看看自己湿透的衣服,叹了口气,遇到这么个玩意儿,真倒霉啊。
冉南词当然不知道季缘北在想什么,他从一滩水里爬起来,拎着向南的一条腿也把人家从水里拔了出来,还抖了抖把水晃掉。
然后一脸担忧地看着手里的小牛犊,问季缘北:“它不会脑子进水吧?”
季缘北:“……”它有没有脑子进水我不知道,但是你脑子里水一定不少。
然后再次为向南默哀,有这么个主人真倒霉。
“你把我衣服全弄湿了。”季缘北白了他一眼,无语地提醒他,暗示他至少道个歉。
“害,感冒不了的。而且你的衣服不都是我洗的吗。”冉南词摆了摆手,完全没当回事儿。
季缘北不说话了。倒也是,除了贴身衣物,他的衣服都不是他自己洗的。
两人过了溪流,继续下山。
半山腰时,一个身影出现在远处。
狼。
冉南词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赶紧把牛往另一个方向赶,同时跑过去,挡在狼和牛群中间。
“小北,你别过来,危险。”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季缘北拦在身后,仿佛护崽的母鸡。
他试图避免和狼真面刚,带着牛群一步步往回退。
但是那只狼显然不打算善罢甘休。
步步紧逼。
冉南词见事不好,赶紧让季缘北回去求救。
怎料季缘北非但没动,反而从旁边随手抄起一根树枝,另一只手捡起块石头,走上前去,对着狼就是一顿乱扔乱挥。
狼害怕地后退,季缘北步步紧逼,追着狼打,轮木棍的速度堪比风火轮。
狼大概也是意识到这次只能无功而返了,夹着尾巴逃了。
季缘北还追了几百米,直到狼翻过了山看不见踪影了才勉强罢休。
一系列猛操作让冉南词直接看傻了。
不是,这小孩这么猛的吗?
“你……不害怕?”冉南词蹲坐在地上抱着两头小牛,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男孩。
季缘北毫不客气地送他一个白眼,“还没家里那只藏獒的一半大。一条狗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这下冉南词说不出话了。
不是,狼和狗能一样吗?!
他不知道,季缘北四岁的时候就被他爹扔进狼堆里自己求生了。
那个时候他就很清楚地知道,独狼的胆子一般很小,只有狼群才会有可怕的力量。
这种生物很阴暗,他想,它们太清楚弱肉强食的法则,于是它们从不浪费半点感情,哪怕是对自己。在狼群中,它们是同伴也是竞争对手,当有共同的猎物时,他们会合作,配合默契展开围猎,但是当食物匮乏,它们会毫不犹豫地相互厮杀。
危险。
阴暗。
但是迷人。
十一月时,燃灯节。
夜晚时分,冉父冉母在桌上摆上了一大片灯盏,一盏盏点上火,温暖的光一点一点多起来,如同一片匍匐在桌上的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