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欣仪气上头:“你——”
“陆欣仪。”陆延舟却敛起神色,“不要为了我,去做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
陆欣仪一愣。
在这个家里,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陆延舟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陆老爷子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而他的亲生父母也从不会伸手帮忙,其他亲戚就更只会看笑话。
可就这么被众人厌弃的男人,如今披着满肩惨淡的月光,却平静地对她说:“不用管我。”
陆欣仪突然就鼻酸了,趁着哽咽感快涌起来时赶紧起身,可不过片刻,想说的话还是一股脑地往外蹦,“陆延舟,我说真的,领壹能有现在全是你的功劳,你得让他们知道,你和以前不一样。”
这话不好叫其他人听见,她声音压低,脸涨得通红,却见对面像想起什么似的,拿手机出来瞧了眼,然后伸出手:“有耳机了吗?”
陆欣仪以为听错,懵了:“啊?”
陆延舟指指自己的耳朵:“最好是无线耳机,有吗?”
陆欣仪是吃饭间隙偷跑出来的,本来就不好多呆,加上陆延舟打定主意不松口还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她只能愤愤回去拿了东西又折回来,往陆延舟脸上狠狠一摔,离开的背影十足炸毛。
陆延舟抹了把脸没放心上,捡起耳机与手机连好,找到玖ING的APP。
去年玖ING音视频两开花,连带直播也细分为两块。他的视频关注没有,音频关注也只有一个,此刻正挂着直播标识。
陆延舟点进去,里面主播正在说话,声音有点刺拉拉的沙哑,但情绪是雀跃的:“刚才看到有小可爱问我怎么前段时间都不直播,我再说一次哦,因为手头有点私事在处理,时间安排不过来。不过大家也不用太担心,很快就要恢复正常啦。”
屏幕上顿时刷出好多排花束,鲜红艳丽地闯入原本惨淡的视野中。
他忍不住勾了下唇,索性换了个姿势,背靠边上冰凉的围栏,仰头看月亮。
月亮仍是稀疏冷淡的模样,但这一次,耳机里不带任何刻意的高昂却徐徐包裹住他的心脏。
意外的温柔。
陆延舟支起一条腿,手搁在膝盖上一搭一搭地晃,指缝间屏幕若明若暗,主播的名字也随之影影绰绰——
小秦要Fly。
“那么,大家晚安,早点睡哦。”秦羽关上麦克风,等待作为背景的钢琴曲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却听隔壁传来扑通一下,紧接着几声呜咽,在安静的夜里分外瘆人。
她汗毛都竖起来了,把耳机往桌上一丢就往隔壁跑。
“程程!”秦羽撞开门冲进去。
房间里没有开灯,借着窗外月光,隐约能看见一个侧影靠床瘫在地上。开灯的瞬间,侧影捂住脸,等秦羽走近拉扯胳膊才不情不愿地放下。
“你,你还没睡啊。”这是室友程颐说的第一句话。
“直播呢。”秦羽盯着她通红的眼睛:“出什么事了?”
程颐抽着鼻子爬起来,若无其事地摆手:“做噩梦了。”
谁信呐,秦羽想,眼睛扫过她捏住的手机,忽地伸手一抓。手机落进掌心,她也不看,只是举起往后退:“不好的消息?”
程颐干巴巴地笑了声,可对着秦羽执拗的眼神终究落败:“嗯……”她扁着唇,一副要哭又强忍住不哭的可怜样子,“甲方说我的稿子平台那边没过,要和我解约。”
秦羽震惊:“可你不是全按照甲方要求改的吗?之前他们信誓旦旦说没问题,现在又不行了……那钱怎么办,还付吗?”
“他们只肯付定金,就,就两万——”程颐突然放声大哭,“三个月啊,我全白干了!”
一遍遍修改的故事大纲、分集细纲,还有几集初稿剧本,统共十几万字,熬到几近头秃的崩溃,就这么被轻飘飘地……
舍弃了。
秦羽半扶半劝,总算把人弄到客厅坐下,又跑去厨房倒了杯水,再回来的时候,程颐已经平静了。她接过杯子,耷拉着眼帘不太好意思地把头转向另一侧,不过手在身边拍了拍,示意秦羽坐下。
“这是我第一个能署名的项目。”程颐声音沙哑,带着不甘心,“为了写它,我把其他项目全推了。”
秦羽默默给她顺背。
程颐是个编剧,一路磕磕绊绊地从枪手到拥有署名权,五年了,个中艰辛除了她自己,也只有同住一屋的秦羽看在眼里。
都是岌岌无名毫无话语权的底层,有时候秦羽会觉得自己比她幸运多了,起码新河并不会昧下活动酬劳,而程颐这几年一直担心的就是人财两空。
“其他活呢,有没有问?”
“问了,没有。”她叹了口气,神色越发落寞,“我们行业本来现在就不太行,像我这种没名气没作品的,可选择性太少,可替代性又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