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上百条老蚕撒在方格簇上,它们会各自找一个格子,趴在里面安静地吐丝结茧。用这样的方格簇干净许多也方便许多,但唯一不好的就是太伤手了。
茧子占满大半个格子,采摘的时候往往并不是很硬,手指按压一下茧子可能就会凹陷变形。为了让蚕茧尽量完整美观,卖个好价钱,手指要戳进缝隙里小心翼翼地把茧子给挖出来。茧摘完,指甲下边被刮出一片倒刺,严重了还会流血、发炎。
肖燃读初中的时候帮父母摘茧子,没少吃这种苦头,想一想都觉得手指疼。
李春莲笑了笑,往墙角努了努嘴,说:“你上大学以后就换成那种塑料网了。”
墙角竖着几张叠放在一起的塑料网,约莫一米高,一米五宽,网孔很大,够塞进成年人两根手指。塑料网呈波浪形卷曲状,可以靠墙竖着,也可以平放在地上或者架子上。
“原来这个是给蚕结茧用的,”肖燃恍然大悟,“这个可干净多了。”
“是啊,”李春莲点头,“不仅干净,摘起茧子来也快,双手一扒拉,往茧篓里擓就行了。以前摘蚕茧起码要一天半天的,现在半拉小时就够了。”
经过蚕宝宝两天的辛勤吐丝,茧子变得坚硬,到了可以采摘的时间。
肖燃体会了一把毫无顾忌从网上把茧子往茧篓里擓的感觉,果然是方便快速地多了。老妈扶着网,他就负责扒拉,不到半个小时就摘完了。
摘完茧子,肖燃跟着老爸去卖茧。
镇上有一家缫丝厂,以前等到蚕茧熟了,各村的村民就将茧子摘下来,用竹篓装着,或挑或背拉到缫丝厂或者茧站去卖。
去得早才能卖个好价钱,天不亮大家就起来采摘,然后一大早去缫丝厂门口坐等着,就为了一斤茧能多卖个三五毛钱。那场面,比赶集还热闹。肖燃还记得自己有一次跟着父母去缫丝厂卖茧,鞋底被人给踩掉了,后来老爸把他放在茧篓里,一路背回了家。
如今倒不用那么劳累了,缫丝厂会派人开着车到各个村收蚕茧,村民只需要运到村里指定的地点称重就行。不管先来后到,一律按茧子的质量开价。
肖燃把自家的蚕茧放上秤,显示器上跳出“54”两个数字,收茧人在本子上记录下数字,扬声道:“哟,一百零八斤,产量挺高。”
一张蚕种养得好的话,约莫产出一百斤,一百零八斤确实是高产量了。
肖新华抓了一把雪白的蚕茧递到那人面前,说:“我老婆把蚕养得好,没病没害,你看看这蚕茧,又干净又硬,个头还大。”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问对方,价格能不能高一点。
那人会意,笑了一下,翻了翻本子,说:“今天开的最高价是十六块钱一斤,给你按十七块钱算吧。”
肖新华忙不迭道:“哎哟,那太谢谢你了。”
肖燃看着老爸从对方手里接过清点了两遍的1836块钱,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三眠以前蚕的个头很小,吃叶量也不大,老妈一个人就能轻松照料好一张纸的蚕宝宝,四眠以后才开始真正忙起来。撇去他这一周帮忙的时间不算,也撇去蚕宝宝三眠以前老妈耗费的时间不算,一家三口忙活了一周,居然赚了两千块钱都不到。
肖燃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一声,农村的劳动力真廉价。再度想起那句“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发什么呆,”肖新华背起空掉的茧篓,拍了拍肖燃的肩,“回家去。”
肖燃回神,沉默无声地走在前面,心里某个跃跃欲试的念头又往上抽长了一截。
回到家,肖燃看到老妈拿着一个小竹匾从蚕室里走出来,竹匾当中还放着一些蚕茧。
“妈,”他问道,“这些茧子是不是漏掉了,我现在拿去称。”
李春莲拨弄着竹匾里的蚕茧,摇头道:“不是,故意留着的呢,拿日头底下晒一下。”
“留着干嘛?”肖燃不解。
肖新华说道:“留着当下酒菜。”
李春莲也笑着道:“等过两天,里面的蚕把丝吐干净变成了蛹,咱把蛹弄出来。”
肖燃抢先道:“油炸蚕蛹!”
这是一道令人回味无穷的家乡美食,半蚕蛹洗干净沥干水分,用葱姜蒜、酱油、料酒、胡椒等调味料腌制20分钟,然后热油中炸熟捞出,再撒上辣椒面,喷香扑鼻,香脆开胃。
小时候肖燃喜欢蘸方便面里的作料来吃,放一只进嘴,鲜咸入味,异香浓郁。但这道美食要活蚕蛹来制作,所以只能在每个季节养蚕的时节弄一盘来尝尝。
上了大学以后,他就再也没吃过了。偶尔经过烧烤摊时倒是能看到蚕蛹,但从没想过要买,因为有些东西要在特定的环境下和特定的人吃才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