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燃老实巴交点头撒谎：“吃了。”
司机吐出一口烟雾，问肖新华：“原来他是你儿子啊，我说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陶山镇就那么点大，大街上一半的人都眼熟。
肖燃也认识这司机，以前去县里上学每周都要搭乘这趟班车，那时他性格比较开朗，上了车都会叫句“叔”。现在的他性格沉闷许多，外表也变了很多，司机早已不记得他就是当初那个每周日搭乘班车去县一中上学的“尖子生”。
肖新华晾着肖燃，和司机抽完了烟，提起行李箱扁放在摩托车后架上，扬声对肖燃道：“跟木头一样拨一下动一下，你倒是搭把手。”
肖燃陡地惊了一跳，身体也跟着颤了颤，马上走过去扶住行李箱。
从镇上到自己家所在的桃树山村还要走三公里的乡道，他爸摩托车骑得快，几分钟后便到家门口了。
第2章 拌食
李春莲系着围裙，早在丈夫骑着摩托车出门后就在院门口翘首以盼，听见熟悉的摩托车声轰鸣而来，连忙迎了出去，站在路边等着。
摩托车停在面前，她一边去解固定行李箱的宽边松紧带，一边问肖燃：“饿了吧，快进屋拿鸡蛋吃，我煮了茶叶蛋呢。头发怎么都湿漉漉的，淋雨了？不是说带伞了吗？”
“没淋雨，”肖燃撒谎，“衣服穿太厚，在车上热得满头大汗。”
“那就先洗个澡吧，等会儿下楼来吃鸡蛋？”
“嗯，那我先回房间了。”
肖燃上楼，把背包往老妈打扫干净的房间里一丢，转身上了楼。
这几年农村小别墅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他家房子还是十几年前建的水泥楼房，总共三层。一楼是前厅后厨和一个放农具等杂物的房间，二楼是三个房间，三楼是一个小阁楼和一个挺大的露天平台。
肖燃走到平台上，扶着阑干四下张望。桃树山村地处A省南部低山丘陵地带，地势较高，平均海拔三百米。整个村子大多处于平坦地带，靠山脚才依山势而上。他家的位置处在村子中央，站在楼顶能将整个村子纳入眼中。
今天家里的雨应该下挺大的，村里的小河水位涨了不少，水也变浑浊了——一旦涨水，上游的泥沙就会被冲下来。
雨后气温升高，水汽蒸发，对面山头不断地往天上飘着滚滚的白色雾气，像有人在修仙似的。
肖燃摊开双臂，闭上双眼，用心地感受着农村老家的宁静和甘甜的空气，站了半晌才回房间洗澡。
洗完澡，他把脏衣服抱下楼丢进洗衣机里，然后去了厨房。吃了茶叶蛋，又冲了一杯老妈去年自己挖葛根洗晒的葛根粉，吃饱喝足了才说上楼补觉。
其实他并不是要补觉，只是怕老爸逮着机会骂他，索性躲起来算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家里的床太过舒服，躺着躺着，他就真的睡了过去。直到老妈轻轻地推他，叫他起来吃晚饭了，他才迷迷糊糊醒来，睁开眼望去，窗外已是黑黢黢一片了。
肖燃下楼，刚走到楼梯口就闻到了鲜香的鸡汤味，兴奋地舔舔嘴唇明知故问：“妈，是不是炖鸡汤了。”
前年，他家屋旁的危旧老屋拆了之后留下一大块平整的地基，反正空着也是空着，爸妈闲不住，去年开春用竹篱笆圈起来养了三十只鸡。去年过年回来，炖鸡、烤鸡、叫花鸡，他每天换着花样吃。过完年回去上班之后还打电话给老妈，念叨着说想吃家里的土鸡蛋和鸡汤了。结果今天一回来就吃上了土鸡蛋，喝上了鲜鸡汤。
肖燃亲昵地搂住他妈的肩膀，说：“妈，你太疼我了。”
肖新华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了这一幕，横眉竖目瞪了儿子一眼。
肖燃立刻放下手，站成了军姿。
吃饭时，肖燃不敢吭声，也没空吭声，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饭。他妈做了一桌子好菜，除了鸡汤还有笋片炒肉、蒜泥生菜、剁椒蒸鱼头、香煎豆腐，每一道都是他爱吃的菜。
肖新华小口抿着白酒，等肖燃喝完最后一碗鸡汤打了一个饱嗝，才开腔问道：“准备在家待多久？”
肖燃原本想撒谎，但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觉得撒谎的后果可能比说实话的后果严重，便诚实交代：“还没决定，可能——”他觑了一眼亲爹的神色，“可能先待两三个月吧。”
肖新华用力咳了一声清了一下喉咙，这振聋发聩的一声差点没把肖燃吓得跌坐到地上，他正襟危坐准备接受批评教育，心中暗道：今天肯定要消化不良，早知道就少吃一碗饭了。
不成想，肖新华干咳了一声后竟没吭声，半晌之后才说：“那就在家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肖燃松了口气，偷偷给李春莲递了一个窃喜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