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乡下还是城里,土鸡还是走俏的。
她心里想的,肖燃也想到了,因此,肖燃说:“妈,我给回掉吧。”
“哎别,”李春莲摆摆手,如果不是何菲菲的介绍,他们家的鸡蛋不可能这么快就几乎卖光,这个人情无论如何也得还,她说,“你跟菲菲说,送她一只得了,别说卖不卖的。”
“她肯定会说不收钱就不要了。”肖燃笑笑,他也算是了解何菲菲的脾气,高中时她就是说一不二爽朗洒脱的个性。
他想了想,给何菲菲回了消息:【你想要的话,当然卖了。】
何菲菲发来一个龇牙笑的表情,说:【我爸生日,买只土鸡孝敬孝敬他。】
肖燃趁机说,那就不收钱了,果然遭到了对方的强烈反对,何菲菲说那不成你孝敬我爸了,他只得无奈地笑笑收了钱。
第二天一早,肖燃去鸡舍里抓了一只最肥美的母鸡,用绳子把两只鸡爪子扎好,装进一个戳了透气孔的纸箱当中,然后拿去镇上找到相熟的中巴车司机邮寄。
次数多了肖燃也十分不好意思,于是他装了一点上个月晒好的春笋干,送给司机师傅。
没人会不喜欢这种让人舒坦的人情世故,司机拍拍肖燃的肩膀,说:“放心,保准给你安全送到车站,我都认识那姑娘了,叫何菲菲是吧,上次她还给我买了两瓶饮料。”
肖燃笑笑,道了谢,然后骑着车回家。在路上,他的心思忍不住往别的地方飘了会儿,一个念头在心底隐隐升起——在家干养殖行不行得通?
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对养殖业完全没有经验,且不说风险太大,光是父母那一关就很难通过。
要是老爸老妈知道自己想在家里养鸡,可能会恨铁不成钢地想,当年倒不如直接在家养鸡,何必花钱去读大学。
因此,这个念头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回到家,肖燃依旧背着茶篓前往茶园。
在家的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又是十天溜过,到了四月中旬。
这天早上肖燃不是被鸡叫醒也不是被闹钟叫醒,而是被他爸给叫醒的,他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六点半了。
往日他都是跟着五点半就起床,今天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
李春莲和肖新华弄好早饭,吃完早饭在楼下等了许久,没等到人,担心儿子是不是生病了,李春莲才差使肖新华上楼看看。
“我没事,就是睡过头了。”肖燃睡眼惺忪地起了床,虽然老爸说要是太累了就在家休息一天,他还是硬撑着起了床,累倒是不怎么累,就是很困。
洗脸的时候,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愣了一下,感觉自己帅了不少。倒不是他自恋,是真的觉得自己精神了不少。脸色不那么蜡黄,以前总挂在眼底下的眼袋和黑眼圈也不见了,肤质也好了不少。
他摸着自己的胡茬,这才陡地想起,自己这半个月来好像没有再失眠过了。
仔细回想了一下,肖燃确认,确实是没有再失眠过了。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去茶园,中午和晚上回到家又要马不停蹄地喂鸡、打扫鸡舍,晚上洗完澡他已经是精疲力尽,几乎是倒头就睡,根本就没有那个时间去失眠。
睡眠好了,心情也就好了起来,肖燃加快洗漱的动作,哼着歌下了楼。
以前他跟一位睡眠质量极其好的同事讨论失眠的问题,对方给了一些建议,其中一个建议就是尽量让身体感到疲惫。他采纳了这个建议,加完班以后还绕着小区附近的公园跑上一圈,然而收效甚微。身体确实是疲惫到极致,脑子却愈发亢奋,以至于第二天他除了精神不济还腰酸腿疼。
肖燃想,自己这段时间没有失眠大概是因为除了身体疲惫到极致,还因为精神上得到了放松。
以前他就像是一个紧绷的弹簧,精神上半刻不敢松懈,一头被工作拉扯着,一头被自己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所困扰。
睡不着的时候,他会胡思乱想很多事。
比如,什么时候才能凑够首付,在城里买套房,把爸妈接来住。
比如,要是凑够了首付,爸妈不愿意来北方怎么办,可要是在老家买房,他工作又不方便。
比如,要是明年还不涨工资,那何年何月才能买得起房子。
比如,要是因为自己不争气,爸妈在家里被人看不起怎么办。
比如,是不是应该存一笔死期存款以备不时之需,爸妈年纪越来越大,万一哪天生病了,他得拿出来应急。
他是独生子,又是乡下人,父母也没有能力给予自己多大的帮助,他必须独自背负起沉重的未来。
越想,他的心里就越没底,越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