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声地大哭起来,泪水湿润她的脸,吧嗒吧嗒地滴到地上,惹得大堂之内,人人心酸侧目。
叶寒川扯下衣裳,想替千娆掩住那颗头颅,但千娆推开他。端木不尘将外衣褪下,递给千娆。千娆接过,将宋简心的头颅裹好,抱在怀中。
宣湛冲叶寒川道:“死到临头,不要再拖延时间,否则,带累了旁人与你受苦。”
千娆听见,知那“旁人”指的就是自己。她曾赌誓,情愿自己死了,也不愿再使叶寒川因她而受胁迫。可现在,可现在……
叶寒川缓缓说:“我叶寒川一世孤苦,是遭逐弃之人,哪能有人受我带累?就算是有,也只是她一时糊涂罢了,终究是要舍我而去的。”
千娆听在耳中,只觉字字如剜如割。
“哼,”宣湛道,“你杀孽深重,如此境况正与你相配!”
叶寒川低笑起来,凄凉的笑声回荡在偌大的堂厅,一丝丝扣进千娆的心底。
“你笑什么?”宣湛问。
“我笑,我杀孽深重这般下场委实不冤。宣湛,你想要无极丹,我就告诉你取法——你只需杀了我,将我碎尸万段,挖心搜肝。”
千娆不由一阵战栗,她勉强用双臂撑住自己,不让自己倒下,努力别着头,不去看叶寒川的脸。
宣湛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毒,手中重剑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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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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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大公子,”端木不尘这时说,“你可别中了这叶寒川的计。”
“正是,”宣源也说,“他不过是想得个痛快,再污我们的手罢了。无极丹的取法还是在这阿娆姑娘身上。阿娆姑娘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必然相助。”
宣源说着又转向千娆:“阿娆姑娘,你说呢?”
千娆低着头,她或许可以任由叶寒川被杀死,但推波助澜却是怎样也做不到。
宣湛认得千娆就是悔了八弟婚约的那个姑娘,面上已无好脸色,说道:“姑娘难道是想包庇这恶徒吗?”
众人虽仍云里雾里,但已看出这姑娘与叶寒川的关系非同一般,都投来揣测鄙夷的目光。
叶寒川又笑起来,说:“不过是你宣家为一已之私,想要霸占无极丹,却把话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你问她又有什么用?她恨我入骨,倘若知道,早就等不及地说出来了。宣湛,你想要无极丹,何必拐弯抹角,就来逼我试试。”
即便此时此景,他还是要不遗余力地维护千娆。
宣湛果又将剑锋指向了叶寒川,说:“无极丹是世间灵药,你叶寒川罪孽深重,若交出无极丹给需要的人使用,也算你良心未泯,但你既然连这丝善念也不存,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他将剑插在地下,向众人道:“诸位,叶寒川十恶不赦,冥顽不灵,若教他痛痛快快就死,实在便宜了他,不如教他尝尝这世间的百般极刑,也算告慰众多惨死在他剑下的亡魂。还请诸位集思广益,多出些点子才好。”
众人顿时摩拳擦掌,有说活剥皮的,有说用火刑的,还有说将全身骨头一寸寸敲碎的,转眼十多种酷刑被提了出来。
千娆听着一个比一个骇人的酷刑,忍不住地浑身发抖,突然眼前一黑,几乎晕死过去。光着的左腿这时从长裙底下露了出来,同样露出来的,还有上面那些古怪的标记。
千娆拼命支撑,才阻止自己晕倒。她慌忙拉扯长裙盖住自己的腿,但叶寒川已看在眼中。他问:“他们想对你做什么?”
千娆咬牙说:“用不着你管。”
楼上的宋简仪这时说:“宣大公子,若要用火刑,我这儿正好有一盆炭火。”便命人将楼上烧水接腿用的炭火抬了下来。
炭火烧的正旺,哔啵作响,本是寻常事物,此时却看上去异常吓人,里面那烧得通红的火钳更是教人不寒而栗。千娆移开眼,不敢再看。
叶寒川望了望楼上倚靠在轿椅中的宋简仪,接着将视线投向堂厅里的人们,望过宣湛、宣家兄弟,望过敖不屈、荀不移,又去望那独臂男子、黑衣妇人。
压抑、克制,隐忍、退让,不过换来人人喊杀。受尽世间极刑而死又如何?他本无生趣。只是,她的安危,他无论如何放不下。
他一一望过那一张张鄙夷、恐惧而又残酷的脸。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端木不尘的脸上。
“少庄主,”他说,“麻烦你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辰?”
端木不尘脸上的犹疑早已隐去,只剩下难以言说的失望,但他还是看了眼堂厅里的漏刻,答:“已是戌时一刻。”
已是戌时一刻了吗?千娆心想,我从清早来到此间,不知不觉,这一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