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寒雾裹挟着霜雪,笼罩整间牢房。
黄半仙儿念咒的嗡嗡声顿停,牢房内汹涌的火势,悄无声息地被扑灭了。
若非鼻尖烧灼的烟味儿清晰,眼前烧了一半乌漆嘛黑的稻草,他显些以为方才的一切,都是白夭使的幻术。
一个修道者,究竟得法术高深到什么地步,才可以不借助任何符箓或器具,随意摆摆手就能引火而来,灭火无形?
黄半仙儿捏着符纸的手不抖了,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直愣愣看向白夭。
白夭掩着帕子扇了扇风,不是很想再呆下去,语声轻慢询问黄半仙儿。
“事不过三,你这会儿功夫,已经输给我两次了,半仙儿,服不服?”
黄半仙儿咽了咽口水,张了张嘴,磕磕巴巴的开口。
“敢问,敢问姑娘,师从何人?”
道法如此高深莫测,定是他望尘莫及的高人啊!
白夭黛眉轻蹙,面露不耐。
“我师父的名讳,你们不配知晓。我只问你,服不服?”
黄半仙儿神情闪烁,捏着符纸的手颓然放下,沉着脸点了点头。
白夭朱唇翘起,伸出素白玉手。
“既然认输,法器…”
“认赌服输,法器可以给姑娘,但是,有一个条件…”
白夭眼睫轻颤,素手缓缓收回去,好整以暇地盯着他打量。
“怎么,你现在还有资格坐地起价了?”
黄半仙儿僵硬的扯了扯唇,笑的比哭还难看,语气卑微。
“不瞒姑娘,这法器是我祖师爷的,一脉传承下来,到我手里,就这么拱手让人了,我这日后哪有脸去见祖祖辈辈的师脉啊!”
白夭眉心轻锁,纤臂环抱,素指轻轻点在手臂上,一下下打着拍子,已是不耐烦到极致。
“怎么能说是拱手让人的?明明是你技不如人输给我的,就你这等法术拙劣的徒孙,祖师爷没准都嫌丢脸,没从棺材板儿里翻出来给你逐出师门,都不错了。”
“少废话,本尊…本姑娘在这儿陪你这么久,已是很给面子了,事已成定局,赶快把法器给我,你也好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黄半仙儿两腮鼓了鼓,双拳握紧,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白夭一边儿眉毛斜着,见他这副磨蹭劲儿,最后一点耐心都消磨殆尽。
她伸出素手,正准备对这小老头用个惑术,让他心甘情愿将法器交出来。
却在此时,黄半仙儿突然'蹭蹭蹭'两步,走到铁栅栏前。
'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白夭被他这冷不丁的一跪,给震得一脸懵。
紧接着,就见黄半仙儿双手扒着铁栅栏,嘶声大喝。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说拜就拜!
这小老头儿来真的!
'砰砰砰'三下,脑门子实打实磕在地面上。
磕的是他的脑袋,但脑瓜子嗡嗡直响的,却是白夭。
她被这黄半仙儿一声不吭就行大礼,连带高呼拜师磕响头的连串儿举动,整的好半晌回不过神儿来。
聂混踩着石阶下来时,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出诡异的画面。
牢房外,美丽的小狐狸精,娉婷玉立身姿优雅。
牢房里,年过五旬的瘦小老头儿,跪的笔直,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求着,要白夭收他为徒。
“师父啊,天下道法一家亲,师父看在法器的面子上,就收下小老儿吧,小老儿不才,虽然不抵师父能耐的十分之一,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看的过眼的本事呀!师父,您就收下我,日后我为师父马首是瞻,为师父做牛做马…”
聂混眉宇轻耸,凤眸幽深,修挺高大的身影驻足在最后两节台阶上,两手把玩儿着手里的马鞭,饶有兴致地远远看戏。
白夭当然知道他来了。
她正被这黄半仙儿整的既无语又尴尬,聂混的到来,真是给了她个台阶下。
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白夭将黄半仙儿献出来的金鼓收入囊中。
没再理会还在口若悬河表忠心的黄半仙儿,她顺势转身,步伐款款,向聂混的方向走去。
她的身后,黄半仙儿扒着铁栅栏,一声声'师父别走',喊的是凄楚婉转肝肠寸断。
活像是真有人要拆散一对师徒情深。
别说,跟生离死别似的,还挺感人。
聂混握着马鞭顶了顶帽檐儿,凤眸带笑睨着走近的白夭。
“到手了?”
“嗯。”
“啧,使了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可是迷的他魂儿都不全了?这是半疯了?”
白夭头也没回,径直掠过他身边,朝着牢门的方向走去。
“大约是真疯了吧。”
聂混略略侧身,瞧着她背影,纤腰款摆,柔若无骨犹如摇曳生姿。
他低声失笑,抬脚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