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塞里来了。”伊田婆婆通知在窗边作画的安殊一。
“要见吗？”
安殊一盖住画纸上鲜艳的杜鹃花，停了很久后说：“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请他进来吧。”
画被伊田婆婆收走，安殊一起身洗了洗手，琢磨着照照镜子，发觉浑身上下有些悠闲，看了两眼鱼缸的鱼儿，顺手拿起长烟杆。他坐于门檐下，点上烟慢悠悠地吸着，等候莫塞里的来到。
打理门边花圃的樱井成最先见到莫塞里。他见莫塞里停下动作，灰发下的双眼有喜悦也有失落。莫塞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找到安殊一后，他继续沉默着修剪乱糟糟的枝叶。
“莫塞里真威武，是家主了吧。一整个庄园内的葡萄都要你操心，辛苦了。”安殊一递给他一碟新鲜的西瓜。
“嗯。”莫塞里松松领结，在他身边坐下。
莫塞里有不少的变化，主要是气质上。以前他是一只狼，现在的他是一头饿狼，蓝眼睛里储满了累累伤痕，渴求着什么。
面容是俊秀深邃的，笑与不笑的反差很大，不笑时他有着贵气的威严，但笑时，就是让人心惊的血腥了。
无话了，莫塞里想着事，安殊一抽着烟，都迟迟不出声。
眼底的樱花开得盛气凌人，好似能听到开放的爆炸声。几只粉蝶旋飞舞动，细小的身躯散发着百花的浓烈香气。
嗅着刺鼻的烟气，莫塞里想把安殊一的烟杆夺下来，却也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地移开视线。他主动说：“我给殊一写过信。”
“呵。”烟消而显出的雪白容颜嘲讽地笑。
再次无话。莫塞里吃了块西瓜，指腹怜惜地碰触他的白袖子，说：“特殊性不是谁都有的。”
“也不是谁都想有的。”安殊一观察着好像给什么东西拉得更长的食指，“我听黛子姐姐谈到，妈妈怀我时候一直唤着要生个像花一样美丽的人儿，唤得多了，也就出来了。我也是如此，我唤你回来，唤得多了，莫塞里也就回来了。”
“我给你写过信。”莫塞里重复，湛蓝的双眼里有显而易见的沧桑。
“呵，那是莫塞里在感情上留有的余地，大大的余地。你将我视作了什么，让你对我的感情如此的潦草？”
“我始终念着殊一。”
“莫塞里没有将我带走，离开前没说一句话。从那时起至今，你没有创造让我愿意了解你心理的机会。呵，连个能带来你的影子的人都没有。”
“情况危急，殊一跟着我会有危险，写信是我能做的全部。派个人，派个人见殊一，我会泛起无端的厌烦，可能是嫉妒吧。”
“薄情寡义，虚伪至极。莫塞里对我可不必如此。我是见到了信，也更明白，信是你自己也不确认可能会出现的情感的一个台阶，可能的情感，”安殊一忧伤地歪了歪头，似是一条化成灰烬的青蛇，浸满露寒的手摸上莫塞里的脸，“我让你犹豫。我看莫塞里是个果断利落的人，为何在情感上面犹犹豫豫，似是个懦夫？可怜的人。”
“只对殊一，只对安殊一。”
“这话说的太早，也说的太晚。”安殊一收回手，指尖还是冬日的冰凉。
莫塞里起身，叹了口气，依靠在柱子上望着吐着烟气的安殊一很久。他心里闪过很多阴暗的想法，而光明的期待更多。
“我要走了。”
“嗯。”
“我来此的目的是要带走殊一，没有后顾之忧了我才能来。”
“嗯，真辛苦莫塞里走一遭了，恕我招待不周。”
莫塞里迟疑地走了。两步后，他停下，捡起安殊一砸他的烟杆扔到了一旁，往回迈两步，再近安殊一的身边。
莫塞里站着，双眼居高临下，攻占着安殊一的身躯，似是在回想那日冬雪的情动。他真诚地爱安殊一，安殊一的身子在他眼里不是破碎的，而是不可侵占的、异样神圣的、难以挣脱的。过去的莫塞里拘束着，如今的莫塞里已经有了能打破心内神圣镣铐的血刃。
莫塞里可没水无濑木对安殊一的恨，更何况热烈的节奏太强，微微刺耳的杂音无足轻重。要之，他只有全然了解了安殊一的满足感和宗教性上的敬奉性。
“莫塞里也不多求求我，狠心的人啊。”安殊一柔和地望着屋檐笑，咚的一声靠上木柱子。一些不值得关注的泪水，从失望的眼睛中缓缓流下。
“怕说多，殊一更烦了。”莫塞里陪他坐下，心上堵得厉害，抬不起力气给他擦擦眼泪。
“都要走了，多说几句又怎么了，丢掉一切的人不能把惹人烦躁的担忧也丢掉吗？莫塞里不会照顾我的感觉，都因话少让我生气。”
“现在多说一说，还能补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