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逮个正着,但却涟漪明面上也不虚,就撞着两只手的食指指尖,小鸡啄米道:“听到了一点。”
沈酩殷没问她偷听的事,只信步朝珈莲寺的大门方向走去。
“走吧,路上说,我们来盘算一下当初被我们错过的那些事和那些人。”
有些事情,的确得好好记账了。
上了马车,沈酩殷没有让车夫驱马,而是给了他一贯铜钱让他去吃点东西,说郡主要睡个午觉,别来打搅。
铜钱砸在手里的川字纹上,车夫笑得满脸褶子,也顾不上多问,屁颠屁颠地就走了。
终于得了清净,却涟漪靠在软垫上,启唇:“你在查药仙谷?”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沈酩殷转了话头,扯出一张略显亏欠的脸:“有些事我上辈子就没跟你说过,本来以为靠我一个人可以,但眼下看来,着实麻烦。”
精致的小脸皱成一片,几乎是有心灵感应似的,脑海中尽是那个倒在火海中的断臂少年,她脱口而出:“跟燕屠有关?”
“嗯。”下颌沉重地点了下,随着这个字于车厢内袅袅散开,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也终于减轻了重量。
仗着心绪松快不少,他便都说了:“当年许皇后怂恿四皇子给燕屠下毒,那毒厉害,沉淀在他体内一直未散,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反而愈演愈烈,除了令他不能习武外,更有太医断言,说他活不过二十岁。”
“又是他们母子俩!”却涟漪狠狠地骂了句,瞳中闪过一段不加掩饰的厌恶。
怕她再生郁闷,沈酩殷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尖,中规中矩道:“燕战是个好孩子,也是真心实意把燕屠当哥哥的,只可惜有许皇后这么个母亲。”
对上那汪清潭,却涟漪心里闷闷不乐。
其实当年,是许皇后先嫁给了还是太子的陛下做侧妃,甚至也是她先怀上了孩子,但奈何燕屠的母亲后来者居上,加上燕屠是个早产儿,阴差阳错成了兄长。
许皇后出身名门,整个许家都是指望着她生的儿子做未来天子,可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屠家的姑娘,硬生生断了许家所有的筹划。
无论是与丈夫的感情,还是所得的名分荣宠,许皇后不是不知道自己一辈子都被压在底下,现在好不容易熬到她死了,又怎么甘心儿子也被压一头呢?
摸索到此处,她又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听到的一个流言蜚语,也是宫里传出来的。
说许皇后私底下都会让四皇子燕战的吃喝玩乐完全照搬燕屠,从一模一样的膳食,再到穿衣打扮,甚至要求他必须超过燕屠。
虽然听起来燕战很可怜,可却涟漪很难对他生出什么怜悯之心,因为自始至终,燕屠根本就没想跟任何人比。
他只想做燕屠,不想做燕氏的储君。
可没有人在乎过他的想法,他们都是自以为是的刽子手。
包括陛下。
“你还记得前世见到的那个人吗?”沈酩殷忽得出声,打破了流转的记忆。
却涟漪茫然地看过去:“哪个?”
“就……临死前朝你我射箭的家伙,我记得他身上穿的衣服,是山海司特有的烛龙服。”
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山海司。
却涟漪轻哼:“玄明轩那个黑心肠的家伙的确有点本事,居然能跟山海司的人合作,也不知道那些人看上他什么了。”
“我觉得玄明轩未必是主谋。”沈酩殷的手顺着小姑娘的面庞一寸寸挪下来,特意在她唇角多停了片刻,好一个一心二用。
见小姑娘马上要被他说一半的话逼急,他收回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如你说的,玄明轩身上可没什么值得图谋的,但如果幕后合作的人是许皇后呢?如果玄明轩只是她和燕战的一步棋子就说得通了 ”
却涟漪神色沉重:“你的意思是,许皇后想利用山海司的力量篡位?可这不合理啊,那时候燕屠已经自杀了。”
“可还有燕霜啊。”
想到那个不知所谓的家伙,沈酩殷的表情变得轻慢,带了点阴讽的笑:“虽然燕霜没有靠山,可他也是实实在在的燕氏子孙,我猜他们母子的意思就是准备把所有竞争者杀光,让陛下再无选择。”
“更何况,朝中应有不少人是不愿倒戈的,那些肱股之臣对于许皇后来说,都是绊脚石。”
“真是蛇蝎心肠。”却涟漪咬牙。
现在一切也算是明朗了,沈酩殷查药仙谷是为了帮燕屠驱除体内的毒,而且听他的意思,他要让许皇后母子血债血偿。
想来第一步,就得查许皇后的手,到底伸到了哪一步,而俯瞰众生的庙堂之中,又有多少的她的手中臣。
换句话说,他在竭尽全力地帮燕屠扫清障碍,如同上辈子许皇后为了四皇子而对燕屠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