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手的温度彼此交融,直到最后根本分不出谁是谁的。
还是那家姚记烧鸡,还是正好只剩下最后一只。
却涟漪正暗叹幸运,就听见店家说道:“又是公子你啊,多谢您捧场。”
抬起头,却涟漪抱着热腾腾的烧鸡挑眉,看向手边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玩味:“你不是不喜欢吃这种油腻腻的物件吗?怎么,转性了?”
一边付钱,沈酩殷一边淡然回答:“你送过我烧鸡,我权当睹物思人。”
意外他会来这么一出,平静了一晚上的脸颊登时就红得不行。
心脏乱跳,她压着那份恨不得跃出来的悸动,瞅着那张清冷自持的面容,刁难道:“那你买的那些烧鸡都让谁吃了?不会是哪个娇滴滴的小侍女吧?”
这下,轮到沈酩殷哭笑不得了。
认真想了想,他一本正经道:“阿桑吃了。”
语末,又故意问:“岁岁觉得阿桑算娇滴滴吗?”
却涟漪嗔瞪一眼,又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34章 醉娇娇
回到将军府的时辰赶得很巧。
他们一只脚刚踏进院子的门, 屋檐外就唰地下起雨。
连绵不绝的春雨,如稠腻的油,似黏心的浆糊。
因是翻墙进来, 怕惹人注意, 却涟漪没有招呼任何下人进屋, 自顾自翻出火折子点上蜡烛和油灯,最后罩上灯罩。虽是漆夜,亦然通明。
将酒和烧鸡放至桌上, 沈酩殷扫视了一圈, 新鲜劲满满。
即便是上辈子,他也只进来过一次,而且发生了某样不太值得回忆的事。与这次不同,这次是她的要求, 或者说, 是邀请。
即此刻起, 学了十年的繁文缛节、君子之仪通通被抛之脑后。
他也想试着享受当下的畅快。
簇簇火光燃得热烈,伴随着光亮的舞动, 他的视线不由控制地流转,最后落到了供奉在墙壁边的观音像上。
石头雕的观音像, 不添色彩的五官面容慈悲, 右手作掌印,左臂弯里还揣了两支荷花。整座观音像都是灰扑扑的,连他脚下的莲台都别无他色,但偏偏,眉心的一点红震荡心扉。
而且, 这尊圣洁的观音像,是位男菩萨。
不动声色地挪开眼, 他去看却涟漪的反应,后者还在研究灯罩,并没有注意到他。
“原来岁岁信观音啊?”他试探地出音。
却涟漪回眸,先是望了眼依旧安静的观音像,流畅作答:“以前是不信的,但是现在信了。”
放下两盏素雅洁净的灯罩,她提着裙子走回男人面前,将当初在珈蓝寺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从忧心忡忡地怕他再也不理自己,到请观音像回家,再到菩萨保佑,让她得以心愿成真。
小姑娘的声音不大,还带了点鼻音,入耳听来皆是温软一片连成天,像一群桃花下的妖精,撕扯着耳里的硬块。
因包含着独一无二的纠结困顿,她说的无比动容,杏瞳弯弯,满眼都是得偿所愿的庆幸。
最后一个字尘埃落定,却涟漪去勾他的小指:“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双生桃花眸光深邃,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个遍,赶在她不自在地抗拒前,沈酩殷开口:“到佛祖坐下求姻缘,岁岁也算是另辟蹊径了。”
眨了下眼睛,却涟漪不满地嘟囔道:“还不都是因为你当初老是凶我,不然我能到和尚庙里求月老?”
不再同她纠结这个,沈酩殷指了指还升腾着香气的烧鸡,莞尔:“再不吃怕是要凉了。”
中了他转移话题的全套,却涟漪果不其然地“啊”声,急匆匆地要去剥包着烧鸡的荷叶外皮。
去拆荷叶前,沈酩殷蹙紧了眉,腹有疑虑地扭头,又看了眼观音像。
菩萨一如既往地立在那儿,不畏风雪,感怀众生。一袭白衣飘飘欲仙,明明身在红尘,却未曾沾染红尘。
心里的疙瘩并没有因为小郡主的话得到疏解,反而愈演愈烈。
这个刀功手法,应是没看错才对。
只有那里出来的人,才会在观音像的耳垂上特意加雕耳洞,还不配耳饰。
放下沉重的石头,他的眼神恢复如初。
在却涟漪的招呼下,他在矮桌前盘腿而坐,面前就是盛着香酒的杯盏。
因沈家的家规在前,沈酩殷从不在外人面前饮酒,一是怕客套的推杯问盏太麻烦,二是担心暴露脆弱。
因此,他少得可怜的几次酊酩大醉,皆是同楼云衔他们一起。
说来惭愧,明明从初见到熟识,他们之间已经度过了十余年,可因心系有他,从来没有像这般并在一张桌案上饮过酒。
屋外的声势逐渐大起来,一阵赛过一阵。雨丝浸湿了院中土壤娇花,偶有的夜风也吹得廊下流苏软帘乱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