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先前还在京时，父子俩就多有吵闹。
乱飘的思绪被悬崖勒马，她趁着没人注意自己，飞快地瞄了眼坐在一旁垂眸摸腕间玉珠的闻疾。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可她对他的认识和心境已经天差地别了，两日前他只是个素未谋面的厉害郎中，是可能会成为燕屠救命恩人的药仙谷谷主。
可现在，他是以他们亲生父亲的身份坐在那里。
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不是兴奋不是激动，而是惊慌，是不知所措。
刚刚进门前，她就先见到了母亲，母亲跟当初没什么变化，温柔又和气，模样、气质，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分毫不差，这也让却涟漪心里软了好几丈。
知道一只脚踏进门槛前，她都在说服自己，既然母亲那么喜欢他，那自己肯定也能试着把他当成一个好父亲，毕竟却靖康对她的态度自始至终都算不得长辈。
察觉到到那一瞬，闻疾掀起眼帘，没有抓个正着，但也猜得出那道打量的目光来自谁。
收起珠串，将其重新塞入袖口中，他淡然自若，指腹想去碰盛满红茶的杯盏：“你们别想太多，我根本不在乎你们认不认我。”
“如同你们觉得我是个外人一般，我待你们自然也没多亲切，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我无所谓。”
却涟漪和却沉钩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想到闻疾这个这种性子。
按理来说，既打着认亲的名号，不应该热情似火吗，可这人看他们的眼神，倒像在看麻烦。
但转念一想，他并非是来认亲的吧？
想来也是，如果不是她意外撞见了母亲，这件事根本不会被捅破不。
也难怪他觉得是麻烦了。
想明白这些，却涟漪的心里松快不少，她也不想搞肉麻的那一套，只想把话说开：“你一直都知道我们的存在吗？”
闻疾淡淡道：“自从我诊出姓却的没有生育能力后，就知道孩子不可能是他的。”
“噗——”
喷出来一嘴茶水的是坐在边上看了好一会儿热闹的霍怀南。
他急急忙忙拿巾帕擦嘴，一边皱着眉头问：“却靖□□不出孩子？”
闻疾看过去，噙着的一丝笑满是讥讽：“很意外？像那种做多了坏事的人，遭到报应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吧。”
不想在那个废物身上多费口舌，他站起身，气质慵懒，望向却涟漪他们的目色也很随意。
“回去跟小太子说，我会帮他，让他明日来王府吧。”
说完话后他顿了顿，喉结的凸起微有晃动，多交代了一句：“但不能让宫内任何人知道，包括皇帝。”
第47章 红蜻蜓
在很多年以前, 燕屠就听说过有多药仙谷的传闻。
多到能装满几十个钱搭子。
可上面的内容却是大差不差了，从“医毒双绝”到“后山堆满了试毒而死的尸体”，看得多了也觉得没什么新意。
可他没想到, 名扬天下的药仙谷谷主竟然是个年轻的男人。
他瞧乖巧地坐在圆凳子上, 双手曲拢成了拳头, 板板正正地搭在膝盖上。表面上低着头一副鹌鹑模样，实则每一小会儿就得偷看一眼不远处正对着一堆瓶瓶罐罐捣鼓的男人。
他披了一件青松色的长衫，滑溜溜的布料瞧着像蚕丝, 上面没什么花纹, 通体一色。绿衫的下面也是没有多余色彩的白色内衬，领口松松垮垮地敞开两寸，能清晰地看到他的锁骨。
以及吊在锁骨正中央的血色红玉雕芙蕖。
假装没有发现他的打量，闻疾掌心托着一只小小的果绿色胖虫走过来：“把这个吃了。”
燕屠猛地抬头, 满脸不可置信：“可这不是虫子吗？”
“是虫子, ”闻疾面不改色, 眉眼间压抑着丝丝强忍的嫌弃，养尊处优的小贵人最麻烦了：“要么吃, 要么死，你选一个吧。”
“那我肯定吃！吃一百只都行！”他斩钉截铁, 二话不说就把胖乎肉虫塞进了嘴里。
因为心里不舒服, 他也没敢嚼，硬生生地吞了了下去，连胖虫子是什么味都不敢深体会。喉腔划过一道清凉，像是什么液体在流，再往下就没有知觉了。
“还需要我吃什么吗？”
小太子战战兢兢地发问。
虽然这人没什么表情也没几句话, 可压迫感实在太足，燕屠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冰窟里, 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闻疾指了指房间一角的软塌：“去睡一觉。”
“啊？”他一愣。
见他没动作，甚至仿佛没听懂，闻疾耐心告急，忍着不爽重复：“去睡觉，让你刚刚吃下去的虫子发挥药效。”
原来如此。
燕屠恍然，听话地点点头，步子也满是身轻如燕的灵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