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涟漪捏饼子的手僵在半空中,秀气的唇抿成一条线,脸色不怎么好看,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所以……他都知道了对吧?
见她不出声,沈酩殷便继续说下去:“你母亲说前日你走的太急,有很多事情想同你说清楚,她还说,如果可以,希望你今日再去一趟濯王府。”
“我不想去。”她倔强地哼道:“暂时还不想见她。”
“猜到你会这么说了,”沈酩殷莞尔:“所以还有第二种选择。”
“什么?”
“我代你去,并且跟伯母说清楚,说你不想认她这个母亲了,这辈子也不想再跟濯王府有所往来,说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就算偶然遇见了也装不认识。”
却涟漪蹙眉:“倒也不必如此……”
桃花眸顺着声音方向看过去,看着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垂敛的眉眼在左右思量,手指也习惯性地互捏起来。
卷饼没吃完剩了小半个,就放在碗碟一旁。
没有打扰她,沈酩殷也顺势拿起一张饼子卷食材吃,但跟却涟漪不同,他没放半点儿荤腥,只有两三样蔬菜叶子,倒是深深浅浅的绿色搭在一处,瞧着就赏心悦目。
只是一口咬下去,的确称不上勾食欲,满满的清净豁达。
“行吧,我去。”
约莫小半炷香,屋内又响起少女的低低应答声。
坐于她手边几寸距离的男人笑意更甚,这是他预料中的答案。
“对了。”
冷嗖嗖的视线扫过来,好似夹了不少脾气:“你这么着急推我去濯王府,该不会是私底下跟我母亲做了什么交易吧?”
果然瞒不住。
沈酩殷在心底叹了口气,无奈地摊手,全盘托出了。
房内的香炉不知何时燃尽了,素雅静心的香味弥了满室,偶尔有风穿进来,吹动几层袅袅相依的纱帐,还有系在它们身子半截处的绣蛇纹金绳。
金绳的末端配着风向,再一下又一下地敲在纱帐的下半部分。
听完他说的这些,却涟漪的食指指甲敲在桌案上,嘟着脸,故意用一种阴阳怪气又恍然大悟的语气揶揄:“噢——原来都是为了燕屠啊,难怪难怪。”
沈酩殷哭笑不得:“也不全是为了燕屠,我知道,你心里并不怪你母亲,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罢了。”
被戳中心坎软处,却涟漪的脑袋埋得更深一寸,像个斗败的鸡/王,每走一步都是颓废:“你说得对,我本来就对却家没什么感情,真正让我觉得不舒服的是母亲死遁这件事是瞒着我的,让我感觉自己是个外人。”
“你不是外人。”
沈酩殷抬手,揉了揉她的前额,稀碎的头发手感很不错,柔软,像她的皮肤一样软:“既然心里有疙瘩那我们就解开疙瘩,明日将事情一次性说开就好。”
任由他将头发揉乱,却涟漪沉默半晌,一串话从牙缝里蹦出来:“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大哥?”
“由你决定。”
却涟漪的舌尖顶了下内颊,表情黏着。
她觉得大哥有权利知道,甚至很好奇大哥得知这些的时候得多震惊,是不是得比自己还厉害。
可她没想到,大哥竟然已经知道了。
问了后得知是昨日晚上舅舅避开众人独身到军营里,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他说了,还问他愿不愿意回王府见一眼亲生父亲。
盯着却沉钩那张了无情绪的眉眼,她捂脸,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极了。
其实却沉钩也不算是一点情绪都没有,至少她笑了声。
拇指与食指置于下颌上,嘴角带起轻微一点儿弧度:“我倒是对那位亲生父亲很有兴趣。”
—
却涟漪终于见到了那位只活在传闻中的外祖父。
本以为是个不苟言笑的凶巴巴长辈,可她却发现,这位长辈看过来时,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有点像燕屠看见烧鸡的那种表情,期望又紧张,迫切又惶恐。
濯王原本坐在红木椅上,看见他们来不自觉地站起来,但又顾及到身份等缘由,悄咪咪地又坐了回去。
他的小动作被霍怀南注意到,后者“体贴”地说道:“父亲,要不您先回房休息,等我们说完再放两个孩子去找您。”
瞪了眼这个不孝子,濯王用口型无声地喊了句他的大名。
霍怀南假装看不懂,摆出一副城西二傻子的晕乎乎模样,晃了晃脑袋,注视着自家老父亲离开。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门框附近转身到再也瞧不见,他从心里叹了口气。
世事难料啊。
舅舅和外祖父的眼神交锋一直被却涟漪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来之前就通过各种外界传言多有了解,说她的这个舅舅性子散漫,是个没什么上进心的,也不想承袭王位建功立业,就想趁着有生之年走遍大江南北、云游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