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疾稀罕地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驳他，指腹摸在手腕上的翠石细链上，若仔细瞧，不难发现那翠珠上的雕印与却涟漪的木手串是同一种花纹。
他抬头，一抹微不可察的讽笑从嘴角一闪而过：“的确，哪儿哪儿都好，就是那个姓氏不怎么好听。”
霍怀南乐了。
果然，明明就是很喜欢，嘴上还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要不是相熟多年还真就他糊弄过去了。
清了清嗓子，话题一转：“那个小太子的事，你待如何？”
翠珠手链被扯下来，转而又换了只手套上去，神色依旧寡淡：“不着急，过两天还得有人来求我。”
第43章 柳叶眉
临近晌午, 天色燥得厉害。
习嬷嬷抬头望了望天，扭头说：“前面再走不远有个凉亭，凉亭挨着小湖, 郡主要不到那里歇歇？老奴去给您取块冰酥山解解渴。”
却涟漪刚想说不必麻烦她很快就走, 可目光触及长辈的慈祥和蔼, 又有些于心不忍。
可能在这些年纪大些的妈妈嬷嬷眼里，这是能想到的对她最好的方式吧。
“好，那我去那里等您。”小姑娘盈盈一笑。
习嬷嬷又问：“郡主可有忌口或偏爱, 老奴听说京中的世家闺秀们素来喜欢在酥山上缀甜果子或蜜酱？”
“我都可以, 不挑。”这是实话，她对吃没什么要求。
目送习嬷嬷离开，却涟漪深吸了口气，转而朝前者指的方向走去。
靠着小湖的凉亭……她在心里默念。
濯王府比她想的要大, 沿途一路走来她估算差不多得有两三个将军府了。
穿过一墙拱门, 她瞧见了那座凉亭。
青石砖瓦, 红漆亭柱。亭内摆了一张小桌，周围半圈是镂空花雕的长椅。
令她意外的是, 凉亭中还躺靠了另一道身影。
因着夏装，不难看出窈窕身形。
那人背对着她, 一袭宝蓝色的漩涡纹纱绣裙, 梳着漂亮的灵蛇髻，手边还放了只垂钓的鱼竿，鱼竿在晃，显然是有鱼饵被咬了，可那人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应是靠在扶手上睡着了。
却涟漪没多想，迈大了步子, 想着去提醒一下：“有鱼儿上钩了。”
她音色很轻，但胜在距离近，那人还是听见了。
一声嘤咛响起，美眸缓睁，她坐起身又转过来，可就是这么一瞬间，错愕与惊诧同时在两个人的瞳仁中绽放。
却涟漪狠皱着眉心：“母亲？不、不对……”
母亲已经去世了，而且是她亲眼看着木棺送进地下的，这人应该只是长得像而已。
她自我安慰。
按住心头的剧烈跳动，连血液都在喷张。
脑海中有道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这也太像了吧？柳叶眉，吊梢眼，还有生在唇角边上的小痣，简直就是从肖像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面前女子的表情跟她如出一辙，即使却涟漪不清楚她为什么会惊慌失措。
就在这时，又传来了习嬷嬷的声音，好像是在跑动，声音都是颤着的，除她之外，还有三四个陌生的年轻女子。
“郡主！郡主！”
却涟漪顺着看过去，只看见一簇人跑得没了仪态，尤其是最前面的习嬷嬷，当她站稳后瞅见那名女子，脸色惨白。
紧接着，又有人来了。
从容不迫的脚步声，坠于腰间的悦耳金铃，以及他自证身份的话语：“看来你们已经见过了。”
是霍怀南。
却涟漪愣在原地，没懂舅舅的意思，脑袋里还满是这个女子为何与母亲活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下一刻，舅舅给了答案。
霍怀南歪头，问的是那名女子：“阿姐，反正涟漪都看见了，要不就跟她说实话吧。”
霍怀清剜了他一眼。
她这个好弟弟，表面上是循规蹈矩且温顺地问她意见，实则开头两个字就把她推进了刀山火海。
也对，从最开始他就是反对的，反对她嫁给却靖康，反对她用假死逃避命运，反对这一切都瞒着两个孩子。这一幕，指不定他期待好久了。
如雷贯耳的两个字凿进耳郭里，却涟漪不可置信地回头，再一次问：“母亲？”
不知该如何解释，霍怀清看过去，面色微苦：“我……”
“也罢，我来说吧。”
霍怀南走过来，先是看了眼责备自己乱说话的长姐，又看了眼仿若被天雷劈傻了的小外甥女，突然有些咬牙切齿。
该死的，要不是当年却靖康用那下作法子坏姐姐名声，也不至于走到如今的死棋。
他清了清嗓子，每个字都落得极轻，但又口齿清晰：“涟漪，你母亲没死，那是我们策划的一场局，为了让你母亲恢复自由身离开却家。”
却涟漪傻在原地，粉唇微张，但没有声音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