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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心之所向
夜已过半，月亮远远地挂在西边，只有几个星星点点，平添清冷之感——已经入秋了。秋天的夜是凉爽的，也是清净的，没有盛夏的酷热，也没有虫虫蛙蛙的聒噪。街上没有行人，也没有打更的更夫，只有傅清风与莫听雨缓缓走着，在青石板上踩出一串脚步声。
莫听雨忽然驻足不前，他一屁股坐在路边，接着叹了一口气。傅清风不明所以，见他不打算起身，只好坐在旁边。“我累了，不想再走了。”莫听雨恹恹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腿：“这双腿一步也不想走，连臂膀也是酸的，真想倒头睡一觉。”
傅清风刚要开口，又听他自嘲道：“论年纪，我虽比你略长几岁，也算得上人生盛年之际，可精神体力却远不及你。同样是奔波一天，你还尚有余力，而我却疲惫得不想动弹。”
“你重伤初愈，自然……”傅清风蓦然不语，他想起郎中的话，那郎中说“他已伤及根本，即便好好调养最多能恢复十之七八，再难回到全盛之时”。
“我居然打不过一个小姑娘。”莫听雨摸着肩膀上的伤口，苦笑道：“这么多年苟延残喘，为了活命为了报仇，我做了不少坏事，也吃了不少苦头，自以为学到一身好本事。可谁知自保尚且不能，可怎么报仇呢？”
莫听雨被朱雀挫了锐气，一时间意志消沉，傅清风看在眼里，更觉得内疚难过：当初在山崖下若非为了救自己，他断不会重伤至此，也未必不是朱雀的对手。
傅清风也曾问过郎中，莫听雨不到三十岁，正值人生巅峰，一次重伤而已，怎么会伤及根本？那郎中说得坦白：人是活物，气血在前，而骨肉在后。莫听雨气虚血亏，兴许是先天不足，兴许是后天重伤所致，以致根基羸弱。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建房须得夯实地基，地基稳妥则可抵御风雨而屹立不倒。再看莫听雨，本就是外强中干，如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自然再难恢复，若是再这般重伤一次，恐怕就有性命之虞了。
傅清风原本将信将疑，直到在霍家眼见为实——那陶秉文未尽全力，却能轻松制住莫听雨，而两人的武功本该在伯仲之间。回想起来他有点后怕，倘若来的不是陶秉文，倘若陶秉文没有手下留情……傅清风暗暗下定决心，声音轻柔却坚定：“你放心，我会护着你，也一定替你报仇！”
莫听雨嘲笑道：“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护着我，又如何替我报仇？”
“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言而有信。”
“你为什么要替我报仇？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不是柔弱怯懦的姑娘，何须你护着我？”莫听雨轻轻说了一句，竟不敢再看他，扭头去看天边的月亮，话却是说给他听的：“你当我是谁呢，兄弟、朋友还是知己？”
“我也说不清楚，如果非要明说，是比兄弟更亲近，比朋友更知心，比知己更重要……在我心里你就像师傅一样……”傅清风本来是低着头的，说到此处却望向莫听雨：“是我生命中不可替代的人，也是我愿意为之付出性命的人。”
心之所向，意之所属，情之所牵，深陷而不自知，唯恐君心不似我，情何以堪？
莫听雨闻言一怔，仿佛这话给了他勇气，他的目光不再闪躲，笑嘻嘻地对傅清风说道：“这话我可记住了！那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千万别死在泰山上。你要是死了，还有谁替我报仇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看东边露出一抹鱼肚白，莫听雨伸了个懒觉：“打打杀杀了一整天，又累又饿的，吃过早饭再回去吧。”不远处有个早点铺子，他走过去要了些包子米粥，一向挑剔如他竟也吃得香香甜甜的。
“在想那个赤脚郎中么？”莫听雨眼见傅清风心不在焉的，把一碟包子推到他跟前，懒散散地说道：“一团乱麻似的，吃饱才有力气理清楚头绪。”
傅清风有些食不知味：“你可记得那些人说的话？他们对那堆药渣不吝赞赏，说配药之人心思巧妙，虽是些普通药材，搭配却奇特新颖，取寻常草药而解性命之忧，必是杏林中凤毛麟角的高人……”
“看来你也想到啦？”莫听雨饶有兴致地笑笑，等他继续往下说。
“孙老爷子对九龙阁和蛊毒讳莫如深，说起阎罗草也是遮遮掩掩；孙伯仁曾说孙家当年破例救人，致使兄弟孙伯信下落不明，难道是九龙阁掳走了他？”
“如果是孙伯信，这就说得通了。孙青青说她二叔痴迷药物是难得的奇才，能配出这样的药方不是难事。”
“倘若孙伯信曾困于九龙阁，这九龙阁沉寂多年，难怪孙家找不到线索。”傅清风想起前事，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而柳师伯的死则是转机，有了九龙阁的线索，孙家不会坐视不理，那么常胜镖局和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