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直接将剩下的杵到何秋行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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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礽是那种刚打交道时,你会觉得胆大乐天善良等一切美好品他身上都有,但莫名其妙就成了傻气疯气,甚至会认为他是狂热的殉道者。
可过一段时间后,就会被他赤诚热烈的人格魅力吸引。
原先的缺点会渐渐缩小乃至忽略,提着劲儿的认真诚恳和疯癫荒谬交互相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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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行沉默地看了一眼宁礽,便低头咬掉宁礽啃剩下的。
宁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看何秋行吃完就接着咬掉一颗,向前走去。
何秋行描摹着宁礽的背影,眼中有什么情绪涌上来,根植在体内的血煞与欲念也开始翻涌。
他细细嚼着那颗山楂,像是新镇好的冰块与白瓷盘子碰撞时发出的声响,又甜又酸。
甜涩的味道轻轻渗到心脏里,包裹孕育着黑暗的东西,让它疯狂滋长,呼之欲出,却又在即将冲出时被理智封锁,于胸腔内绝望地盘旋冲撞,不忍心吓到眼眸中倒映着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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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行你快点啊!”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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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会盛大而繁浩,于郢之不小心和同门走散,便背着灼竹剑在一个法器摊儿上挑挑拣拣,一边等人一边打发时间,竟入眼了一个玲珑机巧的小玩意儿。
于郢之被上面繁复的花纹和鲜明的色彩深深吸引,问道:“这是何物?”
摊主是个头发灰白,衣着邋遢的独眼瞎。
另一只眼也是浑浊不堪,某一瞬间,于郢之甚至觉得他那只好眼也看不见。
摊主衣着单薄地坐在冰天雪地间,竟也不觉寒冷。他身边放了几坛酒,竖着一根挂着酒葫芦的筇竹高士杖。
于郢之一眼瞧出此人不简单。
谁知摊主看也不看于郢之和他手中的小玩意儿,只顾着剔牙抠指甲,捉自己身上的虱子:“不知道,可能是紫冥春和粉,也可能是含笑半步癫。”
虽然这俩例子是一种比方,但这紫冥春和粉乃是除了双修无药可解会消耗大量灵力的春什么药……
“不知道?”
于郢之一惊,义正言辞道:“你不知道,也敢拿来卖?如果这里面有什么危险的药材粉末,被小孩子买去吃了怎么办?或是被有心之人拿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哎哎哎!你且住!”
摊主用小指一挖耳朵,像是听不得于郢之那高昂激进的发言:“万事万物皆有定数,有缘收走无缘滚蛋。”
啪地一声,摊主眯着眼捏爆了一只虱子。
中指一弹,虱子变被弹飞,看不到了。
“喂!”
于郢之嫌恶地躲开,生怕虱子的尸体落在自己身上。
那嘎嘣脆的声音使他头皮发麻,起一身鸡皮疙瘩。
“好多钱呐。”
他低头将将这瓶状的小玩意儿翻来覆去地看,莫名爱不释手。
摊主的那句“有缘收走无缘滚蛋”像是一种暗示。
于郢之莫名觉得自己和这个内含机枢的小彩瓶子有缘。
见于郢之一脸买椟还珠的架势,摊主舌头抵在黄牙上,终于赏了他一个眼神。
浑浊的眼珠子将于郢之来来回回轮三遍,目光最终停在于郢之腰间刻有金乌环日纹的玉佩上。
“长、离、渊。”
于郢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听清这老头儿说了什么:“啊?”
摊主手指一动,搓出一枚铜钱,道:“正还是反?”
于郢之下意识答道:“正?”
铜钱在空中划出一套敷衍的弧线,谁料摊主常年酗酒,没接住,铜钱竖直插在雪地上。
于郢之一头雾水:???
摊主:“……”
于是他潇洒一挥手,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小彩瓶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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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郢之刚把小彩瓶揣进怀里,就看到一个咋咋唬唬的身影呼啸而过,吼道:“大胆贼人!哪里跑!”
本就拥挤的长安大街瞬间乱成一锅粥。
远处一个妇女伏在地上,哭喊着“还我孩子”,被一个潇拔的身影一把搀起来。
那位母亲哭得撕心裂肺:“道爷、道爷!”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孩子——”
宁礽?何秋行?
不快的记忆涌上心头,于郢之本想甩手就走,谁知摊主来一句:“愣着干嘛,他一小娃娃,打得过那贼?你身为他道友,岂有不帮之理?”
闻罢,于郢之热血上头,丢下一块银子,立刻提着剑赶上:“大胆贼人!哪里跑!”
摊主看热闹似的抻长脖子,像只被捏了脖颈的大灰鹅。
···
贼人惊慌失措地回头,一个急转弯转进阴冷幽暗的小巷子。
宁礽的速度被贼人打翻的车筐和层层衣摆严重限制,一脚踏在雪泥里,溅了一身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