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惑的问周易学:“姚翰林不是擅长作画吗,怎会画不好太后?”
周易学轻笑道:“你当他不想?可他画习惯了山水,连树叶的脉络都画得纤毫毕现。故而画人像时,这手法改不过来。将我外祖母的皱纹都画得清清楚楚,及其刻板。”
林皓尘听了,眉毛上挑,心生一计。他找到桃姐儿,“大姐姐,你最是擅长画人像,不如帮奶奶画一幅头像吧。”
“我从未画过真人。”桃姐儿连忙的摇头,她画的都是自己想象中的人物。
林皓尘鼓励道:“不讲究十分像,你无需对着奶奶作画,而是把脑海中的奶奶画下来。有时,想象比真实更有趣!”
桃姐儿将信将疑,按着林皓尘所说的,尝试作画。然而,画废了一张又一张,她都不甚满意。
林皓尘读书之余,指点桃姐儿作画,偶尔和周易学辩论,不时应对五皇子的算术问题,可谓忙得不可开交。
作为交换,五皇子每天借出赵翰林半个时辰,帮林皓尘点评文章。赵翰林是四十多岁的老先生,做学问极为严谨负责。
每次点评,他大到立意、论点,小到用词、排版各细节,总能找出林皓尘文章的缺点。
刚开始,前来旁听点评的林二叔,小声嘀咕道:“未免太严苛了。”
赵翰林听到了,板着脸,说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知道每次乡试,有多少秀才因为这些问题落榜吗?”
林二叔涨红了脸,不敢再说。
而林皓尘很快在赵翰林的严格要求下,从赶路中调整回念书的状态。过了几日,他写的文章渐入佳境。
赵翰林抚须,提出新的要求,“除了写你认定的立意之外,你还需另写一篇立意相反的文章。
一旁的五皇子不解的道:“这是何意?”
“阴和阳素来相灭相生。先写正方,尔后写反方,正负相反相成。一来,你可体察自己正方立意是否有偏颇。二来,可比较正方论点可有遗漏。”赵翰林应道。
“多谢大人指点!”林皓尘醍醐灌顶。如此反复下来,他写的文章逻辑愈加严密。
连赵翰林都惊讶于林皓尘的领悟力,动了收徒的心思。尔后,听闻林皓尘早已拜了师父,他便一笑置之,“合该如此,金子不会蒙尘!”
…………
天上的月亮已越来越圆,距离他们上船约莫过了十天。
这日,桃姐儿来找林皓尘,“尘哥儿,你看我这张画得如何?”
她紧张地看着林皓尘,这已是她画了数十张后,自觉最拿得出手的一张。
画像只有书本大小,上面画的人头大身子小,故而五官都较为夸张,但一看神态,大家就能认出这头像是林氏。桃姐儿捕捉林氏微笑的嘴角和眼神极为到位。
“极好!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林皓尘拍手道。
“大姐姐,你先拿咱家的人练笔,给每个人画一张此风格的头像。若有机会,你多观察太后娘娘,待你觉得时机成熟,也画上一张。”
他说得颇隐晦,但桃姐儿听懂了,“你是说我可以帮……”
林皓尘点点头,赵翰林给太后画头像的事启发了他。桃姐儿功底不扎实,若是想画传统风格,尚需从头学起,也许两三年有成效,但也可能五六年都没进展。
但桃姐儿的优点也很突出,她画的人物和动物,活灵活现,颇有灵气。她可以扬长避短!不需要画写实的人物,只需人物传神即可。如此,她的灵气也不会被禁锢。
故而,他融合了前世的萌版头像,建议桃姐儿,
“大姐姐作画时,不必过于注重五官,重在画出人物的个性,或憨态可掬、或娇俏可人、或端庄优雅。总归要让人一眼认出来。”
桃姐儿果然是有些天赋的。眼下,她画出来的林氏,已经跃然纸上。若是她能画出让太后喜欢的头像,那她至少可以扬名京城。
想到这,桃姐儿一刻也不耽误的回房作画。她要趁着在船上的功夫,把太后画出来。否则下了船后,她即使画得再好,也送不到太后面前。
回到房间,桃姐儿看到一同住的梅姐儿又在凭窗望着江水发呆。她忍不住劝道:“妹妹,你得闲也出去走走,宫女姐姐妹妹们都很和气,没得闷在屋子里。”
梅姐儿头也不回,幽幽道“看到他……我自惭形秽。”她从前只知那人高不可攀,但仍幻想自己与他有缘分。
然而,上了官船,她便知自己和他是云泥之别。自己甚至比不上他身边的宫女!他所吃所用,无一不奢华精致。她讨厌这艘船,讨厌船上的一切,除了他。
江风太大,桃姐儿只听到后面“自惭形秽”几个字。她无奈的摇摇头,转而赶紧作画。若是她的画能让太后看上,也许妹妹就不会如此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