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首义是一个例外,他人心不足蛇吞象,一位自己可能拿下这一方的财主,结果莫家还没动手,过山风先来了。
鹿添那开膛破肚的一道,让刘首义猝不及防,也让莫家猝不及防,就像惊蛰那日,他们专挑徐莅父亲大寿的日子去肃伯侯府抄家一样,每一步都走在敌人的意料之外。
徐莅不是最擅长推演人心么,就让他猜去吧。
过山风日子过得紧巴巴,这些家,还是要抄的。
他们挑的抄家时间,正好是周盈拜访莫家的那个节点。
此次抄家有三股势力构成,人数最多的是当地的皂吏,其次是大理寺的人马,最后才是过山风那十余人。
沈家在县城里有十余间铺子,关远的下属带皂吏去全部查封,人员套上锁链,带回衙门关着。
最主要的地方是沈家在乡下的祖宅,鹿添跟着关远,先在周围放了几个点,安排人守着,再往沈家村赶去。
沈家祖宅内,六十岁的沈老爷召集来家里的两辈族人:“朝廷的人来了!”
“来就来,刘首义胆子肥了,想摆脱我们的控制,现在他们杀了刘首义,正好给我们换一个好拿捏的。”
“无凭无据,他们还能把我们抓起来?”
沈老爷看向现在家里的当家人:“啊器,你哥有没有消息回来?”
沈器现在还不知道沈玉被过山风抓了的事:“没有……我还托莫老爷替我打听了京城的事,莫家说一切正常。”
“那朝廷的人来做什么?”
沈老爷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带人去拖住他们,看看他们要做什么,我们再想想对策。”
沈家村不小,路修得也好,鹿添进了村后,一路沿河道马不停蹄地赶。
村里下地干活的人纷纷侧目,他们不认识前面几位鳞衣蛇刀的过山风,但是大理寺和县衙官差的制服差不多,知道是当官的来了。
这阵仗,看的村民们心发慌,干活都没有想法。
“这是要去谁家?”
“看样子不是好事。”
“吁——”
到了村子中心的小集市,众人纷纷勒马。
沈器带上二十几个家丁堵在路口,陪着笑迎上来:“各位官爷前来鄙村,沈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鹿添没有下马,冷面念到:“沈玉买卖功名,已经获罪入狱。”
沈器瞳孔骤缩,心下一凉,没有消息来通风报信,莫家说的“无事”,就是这样的“无事”吗?!
“沈家谋杀朝廷命官,拿下主犯沈器,定罪抄家。”鹿添一声令下,大理寺来的差吏已经下马上前,要给沈器套上枷板。
沈器身后的家丁一动,短刀还没抽出来,一柄蛇刀利落地斩下了他的右臂。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鹿添收回了滴血未沾的刀。
“这刀真快。”大理寺的差吏羡慕不已,不愧是吃天子私库长大的……
关远带人把他们围起来:“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沈器被拷了起来,由大理寺的押住,那二十几个家丁纷纷丢了武器,跪地磕头饶命。
沈宅外,除了驻守的四名官吏,围了一圈村民上来,听着里面熟悉的尖叫和嘶吼骂街声,大家毛骨悚然。
——不要啊!求求你们!别拿我的,那是我的!
“是沈家四婶的声音……”
“她昨天还带孙子出来晒太阳,唉。”
他们眼珠子不敢乱瞟那四尊门神,这群人,象征着打破沈家村日常生活的权威。
里头有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和沈家几个晚辈的哭喊:“爹————”
听起来,是沈老爷子出事了。
陆陆续续又传出来几个孩子的哭声,还有狗叫,木头倒地的巨响。
“走了走了,别看了,太渗人。”
“这,这就是抄家啊。”
鹿添站在院子里,一堆宝箱旁边,一个到她大腿的男孩跑过抱住她的腿嚎啕大哭:“别杀我爷爷别杀我爷爷!”
他爹娘被刀架着:“二宝!”
他们胆战心惊地看着那年纪不大的酷吏动了,赶紧闭上了眼,不忍再看下去。
孩子年纪还小,不足五岁,鹿添弯腰把他拎起来,搁到宝箱上坐好,正正好一大一小二人平视,小孩眼泪婆娑地抽泣着。
“这个年纪懂事了,但你往后不一定会记得。”鹿添饶有兴致地看过去,她好奇这个小东西以后会过得怎么样,“但我还是要说,你能有今天的下场,全赖你爷爷。”
关远走过来,放下怀里的一箩筐上好南木雕:“他牙齿都没长齐呢,你和他说这些做什么?”
“也就他现在小,还是个人了,别的不爱搭理。”鹿添耸耸肩,问一旁的下属,“人齐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