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是圈套,但她话里有一丝亲切、诚恳,德连还是往下跳了,“娘娘,是……?”
淑妃招手,德连把耳朵凑过去,音量很低,但每一个都咬得很清楚。
果然……德连立马吓得脸色青了脸,比上一回还要过分,她如今已经知道了淑妃的嘴脸,怕是她真的让皇后掉了孩子,淑妃也不会救春山出来的。
淑妃猜到她心思,一点不惭愧地为自己辩解,又向她再三保证,“莲儿,这回你信本宫,这样的事情本宫吩咐你做,是将自己的把柄交给你,你捏着本宫的痛处,本宫绝不会食言的……”
德连怔怔望着她,她内心居然犹豫了。淑妃好像说得确实不错,死一个乐伎,就算她是皇上新宠,全部推到一个宫女身上还说得过去,但是皇后掉胎,没有人会信是一个宫女一人所为。
淑妃看出她面上的动摇和迟疑,有隙可乘,“你放心,内刑监那里,本宫日日都派吴嬷去照看,那中人身子骨好,伤都差不多了。”淑妃拉过她的手,“莲儿,本宫答应你,这事了了,不仅他能出来,本宫让你还回尚膳局。”
淑妃手上戴了两三只指环,抵在德连的手上,硌得她低头多看了两眼,椭圆状的祖母绿宝石,富贵地晃眼。
离开暖阁,德连像是被人抽干了气,她扶着墙,脑子里乱哄哄的,总感觉是一场骗局。若不是呢?那她真的要去做淑妃的刀子,让皇后落胎么?淑妃这样心肠的人,有几分可能让她全身而退,回尚膳局,到这一步,还能回尚膳局么?
她又开始想那个问题,是哪一步开始做错了,都错了,从一开始便错了。淑妃把这样的心底事告诉她,她再也逃不开了。是允诺也是威胁,若她不能变成淑妃向外插的利刃,那他们的结局会走向淑妃许诺的另一个方向。
这是一个困局,德连颓唐地捂住脸,她要怎么做。
伍枝这两日并不好过,贤妃拿捏住了春山,隔三岔五就去找她寻开心,深宫的女人没有别的乐子,贤妃从欺负另一个和她差不多的女人这事上找到乐子,看她咬牙切齿恨着但又只能作着恭敬的样子,这比唱戏还好看。
皇后也有喜了,贤妃也嫉羡,她心里愈加不爽,怎么就她的肚子没有动静。她转头把怒气撒在伍枝身上,一个无宠的小淑女是很容易磋磨的,她克扣她的用度,尚膳局领来的分例砍掉一大半,只拿一些边角敷衍她,炭火给得也少,还是筐里沉下来的碎渣。春山的空并没有补上,缺了一个人,还隔一会便喊瘦弱的从翠来干粗重的活,宝香最会耍这样的心机,一样不差都能叫她挑出瑕疵,说三道四一番,还罚要罚从翠跪着挨打。伍枝稍稍为她出头,贤妃便会跳出来,指责她们主仆都是不顾规矩体统的贱货,要一起受罚。
贤妃一天说上几回春山在刑房里的惨状,疮口太大,流了好多血,连着衣裳的伤口发脓,又被冻得发紫发黑,隐隐有烂肉的趋势。正因春山还在内刑监,伍枝不敢跟她叫板,再多愤懑也压下去,贤妃叫她往东,她便乖乖地绝不往西,但贤妃只当她怕了,变本加厉。
“宝香刚刚去瞧过了,你那个中人呀,快不中用了。”贤妃一想到皇后的肚子,便坐不住,走到伍枝的屋子里来。
宝香也跟着在在一旁搭腔,“烂了两天肉,都快见骨头了,已经够命大的了。真是个贱胚子,偷了娘娘的东西还不认,也不知道他藏到哪里去了。”
听着春山快不好了,伍枝心里焦急,“我的屋子你们不是搜过了么?”
“淑女的意思是我们娘娘冤枉他了?”
一直的忍让,却仍换得这样的结果。春山,他什么也没有做错,却因为自己被扣上这样的帽子,先是五十个板子,贤妃肯定后面又用了刑,他那样凄惨,就快丢了性命。他何其无辜,都怪自己……
伍枝只恨自己被人盯着,没有办法去找德连,但她不可能不往内刑监去,应当一直关注着春山……
伍枝呆得出了半晌的神,贤妃以为她故意摆冷脸,“左右也就是这两日了,淑女等着听消息吧,偷盗不认的奴才,宫里断断容不下。”说罢,她领着宝香趾高气扬地走了。
伍枝等她出去半刻,才渐渐回了神,也跟着走出屋子,从翠看她脸色苍白得厉害,担忧地要去搀她,“淑女。”
伍枝扫开她的手,自顾自地站在门前,天气很晴朗,往常这个时候,她还能忙里偷闲跟着德连、云水说话逗乐,谈笑两句贵人娘娘的近况,如今娘娘近在眼前了,伍枝偏头望了森严的正殿,敞阔的殿门似一张张开的血盆大口,它已经快要吞没了春山,但仍不知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