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连回:“奴才在。”
“本宫记得,‘莲儿’这个名字还是本宫改的呢。”
“是。”
那时候德连还没有在尚膳局当差,淑妃尚且才是新进宫的淑贵人,德连伺候了她几天,淑妃家里跟来的老阿嬷说‘德连’这名字有福气,人也是有福气的模样,她听了不喜,先是改叫她“莲儿”,后又把人赶到了尚膳局。
“你跟伍枝——噢,不对,该叫伍淑女了,你跟伍淑女是一间寓所的?”淑妃已经打听好了,两人平日是情同姐妹、形影不离的。
德连早已在心里猜到淑妃叫她来的缘由,顺着她的话:“是。”
“她如今算是个人物了,除夕夜的荣宠落到一个宫女头上,这还是后宫第一回 呢,伍淑女真是好本事,也不知道怎么勾得圣上的。”淑妃说着,神情愈加冰冷,盯着德连垂着的脸,不放过她脸上表情的一丝变化,“她的心思、还有伎俩,你知不知?”
德连趴下身子,头也伏下去,“奴才不知。”
淑妃没出声,德连只感觉上首阴冷冷的,过了一会才听到淑妃又说:“那伍淑女可真是好心略,连你这样日夜都在一起的姐妹都瞒得滴水不漏,可见心机。”
德连感觉贴着皮肉的最内一层衣裳已经汗透了,她咬牙硬着头皮回道:“不是……”
淑妃也没在意,像是有点嫌冷,她拢了拢身上的毯子,淡淡地开口:“行了,你也别回尚膳局了,往后便在平章宫当差吧。”
--------------------
第39章
被拨来伺候伍枝的小宫女叫从翠,她胆子极小,脸上总是一副受惊的样子,但很听伍枝的话,做事也尽心尽力。
伍枝已经从噩梦里走脱出来,心里割舍不下她的琴,那琴应该还在侍寝嬷嬷那处,她先叫从翠去取来,但从翠张了张嘴,低头看她吞吞吐吐道:“淑女怎么会有张琴落在嬷嬷那里?”她脸上闪烁着害怕的神色。
伍枝没心思跟她说这些,转头叫来春山,把同样的话跟他也说了一遍。
“是。”春山领命而去。
伍枝看着春山的背影,心里稳下不少,莲儿说得不错,至少还有他们陪着她。
嬷嬷没有难为春山,伍枝侍寝那晚上先送到她那去,琴也好好收着。春山抱着,回了景阳宫。
宝香正侧身站在窗边,盯着外面的动静。她自视为贤妃的拐棍,格外在歪门旁道上尽心,平日无事便打探着伍淑女的一举一动。
可伍枝早晚向贤妃请安,行的都是大礼,言辞端正恭敬,挑不出一丝错漏,要真说鸡蛋里挑骨头,便是贤妃总觉得她身上有一股“低贱气”,宫女撞了大运挣出来的淑女,总摆不脱伺候人的低声下气样儿,但这也不能治她的罪。
底下人来报跟着伍枝的那个中人往外去了,不知道是做什么差事,去了好一阵。
侍寝嬷嬷那里路远,宝香等了好一会,才看见春山抱着个大物什出现在宫门口。
宝香侧身往旁边躲了躲,透过窗子往外看,他手里是一张琴。
这不就露出尾巴了。
春山把东西拿回来,伍枝仔细检查了一遍,边边角角有磕坏,但琴弦还是完好无损。
伍枝拨弄了一根弦。
一声清脆的琴音响起,她此刻心境完全不同了,再没有心思花在这个上面,垂眼反复摸了摸,忽又收了手,冷漠道,“收起来吧。”
从翠揣测她眼色,似乎是生气了,有些不解,“是。”手上不敢磨蹭,立即把琴拿走,跟着别的不常用的东西放在了一处。
贤妃午睡刚刚醒来,宝香连忙把刚刚探看到的事邀功一般说给她听。
“看清楚了?”
“奴才看得仔细,分明是一张琴。”
“淑妃给她的?”
“回娘娘的话,跟着的人说那中人去的方向不是往平章宫的。”
贤妃兴致缺缺,伍淑女不就是闷着头想用琴争宠么,她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能做文章的,况且这两日圣上对她不闻不问。她凑近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给本宫梳妆吧。”
宝香感觉受到轻视,她偷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贤妃,应道:“是。”
贤妃长至腰的乌发几处因为午睡缠在一起,宝香心里装着事,手上没在意,顺着滑下去,扯到打结口,贤妃痛得扭头锤了两下她,“蠢货!”
宝香脸色白了白,“娘娘恕罪!”
“行了行了,打量你这几日总毛毛躁躁的,仔细着点。”贤妃顾念她跟了自己这么久,没作罚。
“谢娘娘恩典。”宝香重又拿起梳子,小心地侍弄贤妃的长发,心里却发狠,把帐都记在了伍枝头上。她原也是宫女,现在却成了被人伺候的贵人,凭的什么,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