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先说了台词,然后犹豫着接过袋子提着,面上看上去很淡定,细微的手部动作却能体现他的不知所措。
蒋昇进屋后问了一句:“需要换鞋吗?”
章雪行说:“不用,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蒋昇坐在沙发上,打量这间屋子。跟他上次来时没什么不同,四周的墙壁上有蜡笔的划痕,能是上一任租客的小孩儿留下的;木质家具外层的黄漆已经脱落,露出褐色的内里;电视机也是十年前的样式。
环视一圈,他看见了茶几上的书,书角已经起了毛边,蓝色的书封和整个出租屋的色调格格不入。
“你那个室友呢?”蒋昇端着水杯问章雪行。
章雪行说:“她回老家去了。”
“哦。”蒋昇握着水杯,拇指在杯壁上不停摩挲,“这里房租贵吗?”
他其实更想问章雪行为什么不找个男的一起合租;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单身男女住在一起,即使有年龄差,也容易招人嫌话。话到嘴边他又问不出口了,他没有立场去问。
“单租的话就贵了,两人平摊倒也还好。”章雪行温和地笑了笑;他皮肤很白,是那种常年没经过阳光照射的苍白,黄昏的光照在他脸上,为他添了些许活气。
这一次陈潇月对何意表现很满意,她让两人先休息,等工作人员调整摄像机位置,再继续拍后面的。
助理将手机交给何意,说:“刚刚有个人给你打电话。”
何意拧开一瓶矿泉水,点开手机屏幕上的未接来电,是他的弟弟温思行打来的。
温思行是他的继母温新雨的儿子,比他小半岁。八年前,温新雨和他父亲结婚,温思行也成了他名义上的弟弟。
何意不常回家,和这位弟弟的关系也很一般。电话没拨通,温思行又在微信上给他发消息。
-哥,你在拍戏吗?
-下个月何叔叔过生日,你能回来一趟吗?
-他挺想你的。
最后一句估计是温思行自己加的,以何父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何意想了想,还是回了个“好”。
反正剧组离家不远,可以请一天假。
自从母亲去世以后,他和父亲何靖的关系变得很奇怪,每天见面却并不亲近,更像住在同一个屋子里的陌生人,直到他考上大学离家,很少回去之后,他和父亲的联系反而多了起来,但是少不了见面就吵架,父子的温情时刻根本不存在。
“在和谁聊天呢?”穆一卓走到何意面前,弯腰俯视,“女朋友?”
何意有些不悦,但控制好了表情,“不是,是我弟弟。”
“刚刚是不是吓了你一跳,我看你好像抖了一下。”穆一卓在何意旁边坐下,一只手抚上何意的背。
何意喝水的动作瞬间僵住,像猫有应激反应,处于一种戒备状态;除了拍戏,他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有太多的肢体接触。
穆一卓像是不会看人脸色,继续保持刚才的动作。
就在何意的仍耐力快到极限的时候,一个电话解救了他,他猛地站起来,很勉强地对穆一卓笑了下,说:“我去接个电话。”
穆一卓悻悻然地收回手,点点头说:“去吧。”
何意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接电话,电话的另一头,宋云程以为电话还没通,还在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喂?”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跟朋友聊天。”宋云程把电话拿近了些,声音也更清晰,“今天的拍戏顺利吗?”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自然,像是面对恋人,自然地表露自己作为另一半应有的关怀一般。
何意说:“还好。”
听见这话,宋云程就知道对方心里带着情绪。他太了解何意了,何意的“还好”就等于“就那样吧”、“不太高兴”,这种不高兴可能来自拍戏不顺利,也可能来自片场有让何意不高兴的人。但是他问了,何意往往不愿意说。
“我在出差,当地特产一种手工点心,甜口的,味道还不错,你应该会喜欢,我给你带点回来?”宋云程表明打电话的用意。
原来今天要出差,难怪昨天走那么早,何意心想。他向来嗜甜,自然不会拒绝。
电话挂断后,何意蓦然发觉——即使六年没有联系,宋云程也能以各种方式迅速填补这种空缺,拉近他们的关系,而他自己也在不经意间接受了这种“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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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名出自《我歌唱夜色将尽》,章雪行看的书也是这本。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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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涵过来找何意,说马上要开拍了。
何意把手机交给她保管,然后回到拍摄用的房间,调整好状态,在心里默背了一遍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