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境气恼自己没有分寸:这么久没见他了,非要提这些做什么?如若不然,段回峰还能再多待一会儿……他原可以再多看看段回峰的。
段回峰躺在榻上辗转反侧。
不讨厌,只是不讨厌……
从质馆到围场,代替他留下遭人追杀,宁可摔下悬崖都没被追兵发现他不是段回峰,一个人在悬崖下昏了两天,好容易回来了却又遭人下毒。
换作别人,封赏多少都不为过,而他只是卑微地乞求不要讨厌他……
段回峰,你真的很讨厌他吗?
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身坐在小几旁,给紫竹浇水。
当初他一盏热茶浇下去,竹子死了大半,现在看着郁郁葱葱,枝繁叶茂,也不知向境费了多少心思才救回来。
自从他第一次去看向境,在他房中见到那盆向境特意求人带回来却被他抛弃的紫竹,瞬间勾起许多回忆。向境昏迷,没人照顾,他便自作主张把紫竹搬回了寝室。
他真的讨厌向境吗?真的厌恶这份单纯的倾慕吗?
还是,只是厌恶身居高位者不顾他人意愿肆意玩弄,而这份厌恶的起源恰好是两个男子?
若是厌恶,那他现在算什么?岂非成了自己最痛恨的人?若是不厌……
他觉得心缺了一块,丢在了向境那里。
秋风渐起,卷走枝头枯叶,夜空中稀疏几颗星子,孤寂寥落。
第33章 谁与话长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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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整天,段回峰都没能见到向垣,说是什么没睡好,在屋里闷了一天不肯见人。向垣是任性惯了的,想做什么做什么,反正向境已经好转,段回峰也就随他去了。
段回峰早在向境还睡着的时候就把笔墨纸砚搬到了向境的屋里,习惯发作,一早就坐到他的房间。
两人隔着一架屏风,一个在外面,一个在里面,两相无言,倒也和宜。
闻生端药进来,一面放下给向境的药,一面请段回峰去用膳。
段回峰自然地接过药碗,忘了他们之前僵持的气氛,简单搅动吹凉就要喂他。
向境心中一痛。
不经意间,手中书卷多了处褶皱。
既然讨厌他,既然不想见他,为何还要对他好?无论是为他的恩情,还是为做给向垣看,都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
他明明知道自己喜欢他,避而不见便罢了,为何要用这种方法来折磨他?
殿下,您真的好残忍。
药味再苦,也抵不过半分心苦。
闻生看他脸色不佳,以为是不习惯段回峰亲近:“殿下,先去用膳罢,属下自会代劳。”
段回峰点点头,随口问道:“向垣呢?”
“公子他被烫伤了,现下……”
向境立刻问:“烫伤了?怎么烫的?”
“煎药时不慎碰到了药罐子。属下已经给公子上过药了。”
段回峰看他自责又难过,以为是怕被骂,哄他道:“是他自己不小心,不会怪你的。晚些时候,孤去看看他。”
然而话虽这样说,他并不肯走,非得看着向境喝过药才放心。
闻生不知道,他难道还不知道?脸色这么差,定是想到了昨日。向境心里会不会怨他?怨他明明无意却偏要来亲近撩拨?
他该怎么告诉向境,其实他对他……并非无意……
药喝完了,他还不肯走,反而遣走了葫芦与闻生:“你们先下去,关于那日的事,孤有话要问他。”
话虽如此,向境直觉段回峰不会问那日追杀细节。
一来段回峰平安无事,他自己虽受伤,现下也已经醒了,只需好好休养即可。二来,问细节也没用,谁能不知道那是封越的手笔?追查也查不出其他。若是二公子有心,可能会找到那些追兵,再丢几颗人头去吓唬封越。但是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已经掀篇了,再揪着不放也没有意义。
那么,段回峰会问什么?
他想起昨日他问段回峰的问题,心里没由来地害怕。
他不想听。
即便能拥有短暂的相处,他也不想再听段回峰残忍的试探,不想再见他失望又气恼的神情,不想再被逼着去做他做不到的事。
于是,向境先开口了。
“殿下。”
他不求赏赐,只求别再折磨他。
“那日的事,属下记不清了。”
他这里没有他想要的答案。
“属下以为,二公子已经见过封越,您也没有出事,这件事再纠缠下去并无益处,不如……”
不如你走吧,别再来问我了。
段回峰沉默片刻:“向境,孤不是要问这个。你心里……”
他急急出声:“殿下恕罪!”
段回峰一怔。
向境也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低着目光躲闪,近乎乞求:“属下,身体不适,想先睡了……能不能,明日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