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垣随意摆手,让闻生从药包里取出一封信来:“我跟他能有什么话?表哥,这是大哥让我带给你的信。羲国被那个芊柔搞得乌烟瘴气,前几天,因为李将军的妹妹在宫里得罪了她,她竟唆使皇上把李将军一家流放了。林大人集结了一众文臣上书,也不见皇上回心转意。民间有人抗议也都被镇压。表哥,现在羲国上下都在等你回来,你可有什么要嘱咐的?”
段回峰当然记得芊柔。
三年前,封越借口修两国旧谊进献大量宝物,芊柔就是其中一件。段业对她爱不释手,直接给了贵妃的位置,任她在后宫兴风作浪。那时皇后还在,时常对她小惩大诫,却完全不起作用。后来芊柔陷害瑜淑妃,害死了他刚出世的弟弟,嫁祸皇后。皇后见段业执迷不悟,感伤羲国遇此昏君,以死殉国。
段回峰那时不过十几岁,年轻气盛,提剑要杀了芊柔报仇,被段业禁足。
李将军家世代为将,刚正不阿,他之前就和李将军说过,父皇昏庸,一定保全自身。没想到他离开不过一月有余,就……
“李将军现在在哪?”
“青阳。那边地处偏远,湿气又重,来之前我特意绕路去看了,他现在人还好。”
“孤记得,向家是养着暗卫死士的?你叫几个去盯着芊柔,好保全朝中大臣,别让他们受累寒心。对她不必动手,芊柔死了,封越起疑,不能打草惊蛇。至于其他人,千万小心,不要贸然出头。”
等他们出来,夜幕已经落下,玉轮被云层遮掩,天边稀稀拉拉挂着几颗星子,风过时添了零星凉意,与白天的炎热大不一样。段回峰兴起,打算自己走回质馆。
“殿下,向境挨打的事,你怎么都不跟三公子说啊?要是说了,说不定……”
段回峰淡淡瞥一眼,葫芦只好住嘴不再说话。
说给他们有何用?难道他们会为了给向境出气得罪封翼?何况那又不是挨打,是他武艺不精,输了比试,有什么可说的?比试输给旸国封氏的人,只怕会觉得他给羲国和向家丢人,于他没有半分益处。他不知道向城他们是怎么看他的,只听替他上药的常安说起,向境背上到处都有浅浅的伤,加上他养得这样顺从的性格,难以想象他在向府的日子如何。最重要的一点,他去向府从来没见过向境,直到向垣把向境带到太子府,他才知道原来向垣不是家里最小的。
走至一处分叉口,左边是繁华街道,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右边是蜿蜒小路,连丝亮光都没有。
段回峰往右走了几步:“常安葫芦,你们听见什么动静没有?”
向垣与段回峰道别,佯作离开,估摸着段回峰走远了,又折返回楼上,来到方才的包厢,换一桌酒菜,推开窗子看段回峰的背影,自斟自饮,闻生却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闻生敲门进来:“公子,事已办妥。”
“闻生,你饿吗?”
“属下不饿。”
向垣提箸抬眸,笑意盈盈,像个蛮不讲理的任性小公子:“可我觉得你饿了。”
“是,属下陪公子用膳。”
小二送上第三壶酒时,向垣才起身,随手塞了点碎银子,和闻生从窗户跳出来,回头看看包厢的位置,开始慢悠悠往回走。
两人转向另一条路时,闻生压低眼睛往回瞟,果不其然看见几个身影从窗子探进他们出来的厢房。
“三公子,有人跟着我们。”
向垣低声笑道:“哦?不是早从旸国皇宫就开始跟着了?”
“公子既知道,又何必急着见太子?”
“难道我不见,旸帝就不防他了?日子还长,表哥忍得下一时就好。”向垣嘴角噙笑,甩开折扇扇风醒酒,眼神穿过街市不知飘向何处,“走了,该见的人见了,就别在这碍眼了。”
封越坐在桌后十指交叠,听探子报告向垣的动向。
“段回峰都走了,他还回去做什么?”
“属下带人搜遍厢房,无任何异常。”
封越略一沉思:“只是向垣的话……无妨,不必顾忌太多。”
在一旁旁听的封翼嘲道:“不过就是个郎中。”
“郎中?你以为他何以连朕都不放眼里?他可是鬼医白衣的学生,圣手向垣的名字都传到大祐去了,你说就是个郎中?向家的孩子没一个废物。”
“说得再好听,不也是段氏的奴隶?还有那个向境,一无是处,儿臣看他比武,只有挨打的份,也不知父皇为何那么担心。”
“生于忧患,你要是有段回峰般的上进,朕也不会急于除去他们。”封越想到守在质馆外的人带回的千篇一律的消息,竟有些羡慕段业。纵使他无能,有这样的好儿子何尝保不住羲国?也幸亏自己抓了段回峰在手里,不然……封越挥手屏退暗卫:“天色已晚,你今日就住在宫里,明日也好去看看你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