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垣最了解他,一面走一面低语:“别怪他。”
闻生小声抱不平:“她们也是,难道向府还找不出第二个医师了吗?回回都来找公子。”
向垣提点道:“大哥二哥都不在,我当然要亲力亲为。嫂嫂又不是别人,我既在家,就该亲自看护。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
如今向家只有他与林可仪母子三人,林可仪是后院妇人,向长仁才刚四岁,正是需要他照顾的时候。如果他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就真的成了别人口中不学无术的草包了。
被人看不起事小,辜负向城事大,若他们母子出事,他哪还有脸见向城?
林可仪满脸愧疚,神色痛苦,山峦聚在一处,额头上渗出汗珠,一只手搭在帐外,一只手紧紧捂住腹部。
诊过脉象,向垣放下心来,脸上也有了笑意:“恭喜嫂嫂,嫂嫂这是有身孕了。”
“现在还不足两月,所以平日不显,难怪嫂嫂自己不知道。”他一面收拾东西,一面说道,“午后受风,又跟仁儿玩了水,可不要腹痛了?想是这孩子吃醋,母亲只顾陪哥哥,在嫂嫂肚子里闹别扭呢。”
林可仪欢喜,再疼也不疼了,慈爱又紧张地摸着平坦的腹部:“这孩子将来一定是个皮的。先别告诉你大哥,他忙得焦头烂额,不该拿这种事去打扰他。”
“这叫什么话?你腹中孩儿是大哥的亲骨肉,他高兴都来不及,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这个孩子来的简直太是时候了,自打向天漠离世,向家就再也没有过喜事,向城反复被禁足,从前不管事的向垣都被扯出来顶上,向家的话语权一落千丈,顶多就是别人不敢看轻,可若是揣测圣意,向家已经是多余的存在了。
“我这就修书给大哥送去,估摸明日就能回来了。”
林可仪摇摇头:“我是认真的,你别去。虽是喜事,可是乍一高兴,也会扰人定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强行让他回来。”
她低头笑着,手不停地抚过腹部,满是身为人母的怜爱:“这孩子日后是要像二弟弟一样,担大事的人,才落到我肚子里就要父亲回来,岂非太娇惯了?”
向垣垂下眼眸浅笑:娇惯了又如何?不过是个孩子,再大的事都是日后的事,现在正是要人疼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前车之鉴,不该再让她的孩子步他后尘。
只是话到嘴边就变了一番:“是,嫂嫂思虑周全,是我不懂事。我去抓两副安胎药,我让人熬了姜汤,嫂嫂喝了早些歇息罢。”
一入秋,天就黑的早,到了这时,更是伸手不见五指,阴风阵阵,细雨绵绵,凄神寒骨。方才出来急,没带披肩,这一路走过去,冻得向垣汗毛倒立,立刻就不困了。
向垣一面抓药一面吩咐苏叶:“回辰山把司医坊首领调过来,再叫两个会做药膳的。万一我日后不在,也好有人照顾。”
“是,属下领命。”
回了寝室,向垣又坐在榻几前,拿过书院的那一摞文书开始看。
闻生忍不住道:“公子,都这时候了,明日再看罢,仔细伤眼睛。”
向垣想着他是该累了,头也不抬:“你去睡吧,让风燃过来磨墨。”
“……”
闻生不听话地开始搬走榻几上的东西,不顾向垣的诧异与阻拦,闷闷道:“属下把他扔出去了。”
向垣好不容易肯睡一会儿,眼底乌青虽浅,也是让人心疼的,他要小憩,就是天塌了也得等他家公子睡醒了再塌,那小子如此不懂事,他早晚要亲自动手教训一顿。
“啊?”
“公子死心吧,风燃与苏叶都被支出去了,其他几个守在小公子那里,现在这里只有属下在,您一定得休息。”
向垣一挑眉:“好啊,看来这朗月院是不归我管了。”
“公子急着处理政务,是想早日去看宜衡吗?”
向垣皱眉:“嫂嫂才有身孕,自然是先顾着嫂嫂,她是死是活有什么要紧?”
闻生抓到机会:“是啊,可是若公子累倒了,谁来照顾大夫人呢?将军和二公子知道,更不会把事情托给公子了。公子若想为二公子分忧,就该先顾好自己,才有余力去顾向家。”
也是,来日方长。
自己这样急于一时,反而无益。
向垣看他半天不动,抄起摊开的文书砸他,瞪他一眼:“还不收拾了来更衣?你想站到何时?”
次日一早,向长仁听说母亲有孕,不能轻易乱动,先是被带到向垣这里,才一同过去看林可仪。
下了一夜雨,空气甚是清新,落叶铺满石板路,两人从小路绕了两圈,沾了一身露水。
“仁儿想要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向长仁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毫不犹豫:“小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