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段回峰根本不知道向境是不是真的喜欢他,还是为了任务不得不关注他。
他对他的好,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缓缓开口,只觉喉咙艰涩,声音喑哑,一字一句说给向境,同样说给自己:“你再也不是孤的境儿了。”
向境愣了一愣: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不要他了吗?
段回峰……不要他了?
向境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撞进那双乌黑的眼眸。
向境眼中的恐惧无措同样刺痛了段回峰。
若在之前,他一定会紧紧抱着他安慰,轻声哄他,可眼下,心里没由来地多了一层防备:这是真的吗?他是真的在怕,还是装出这副样子博他的怜悯?
段回峰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他从前是最相信向境的。
隔着衾被抱一下都会羞怯地往他怀里钻的向境,离得愈近,耳朵愈红,却还是想离他近些,再近些,垂着一双眼不敢看他,自己却躲在他身前偷笑,像是得了巨大的恩赐。
以为他睡着了,偷偷伸出手去想牵他的手的向境,与他共执笔写字的向境,偷偷刻了木牌作生辰礼物的向境,与他说那些伤痛过往的向境,学会了撒娇央求他不要丢开自己的向境……
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真正的向境在解他的衣襟,说,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
他最爱的那个人,是这样子的吗?
他猛地把手抽回来:“穿好。”
“殿下……”
向境脸上红白交错,一时不知该为自己不知廉耻的行为感到羞愧,还是该为段回峰即将离开感到恐惧。
如果自己留不住他,那么真相可以吗?
“如今事态已平,殿下想知道什么,境儿都说给您听啊。”
段回峰低喃:“境儿……”
焦灼慌乱的眸中燃起一丝希望。
段回峰还愿意叫他,是不是……
可下一秒,嘲讽悲悯的眼神望过来,打碎他的希望。
“孤的境儿早已死在了旸国质馆,二公子大权在握,还要争一个庶子的东西吗?”
嘴唇抿起又放开,呼吸急促几分,想要解释什么却迟迟不曾开口。
“向境是我,二公子也是我,不论是何身份,对殿下的心都是一样的。”
“孤说过,最恨欺骗。早在你离开的时候,境儿就已经死了。”
可他仍不死心,挣扎道:“可我是有苦衷的,说到底,我也不曾伤害过……”
段回峰不想再听他说话,甩袖挥开要走。
任他伤得再重,都不可能被这样轻飘飘地挥开。
可段回峰就是把他挥开了。
“殿下!”
慌乱之中,向境去抓段回峰的手,顺着柔软顺滑的绸缎握住他的手,一晃神,好似那日交付真心,向境抓住了羞赧的段回峰,段回峰将最珍视之物交托给最珍视之人。向境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他会不会像那日一般回来?
段回峰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然他也没有再继续说。
说什么呢?让他多留一会儿?留在这里……又如何?
他撑着笑,自我安慰:“是了,房里药味太重,殿下不喜欢也是应当的,是境……是属下思虑不周了……”
絮絮叨叨,翻来覆去说了许多,其实他想说的只有两个字。
别走。
但是段回峰不会再为他停下脚步了。
第74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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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垣打帘进来时,向境还呆坐在榻上,只着里衣,神情恍惚,向垣赶紧把他按下,盖上薄被挡风。
“天呐,外面下着雨,这阴风阵阵的,你也不怕落下病根儿。”
“下雨?”他想,自己是段回峰来了之后醒的,先前没听见雨声,但是……他看向地上,留着几个不属于向垣的湿脚印。
“诶诶诶!干什么干什么,躺回去,躺回去啊,来人,来人!二哥!你……”
“殿下刚走,伞也没带,殿下千金之躯怎可淋雨?我当然得去看看!”
“诶呀你糊涂了?他堂堂太子,何时用自己打伞?外面自有人接应他,用你操心?赶紧躺下才是真,落下毛病,有的罪受……行了行了,你也别这样看我,你躺好,莫动,我去给他递帖子请平安脉,替你瞧瞧他,总行了吧?”
向垣叹气,想他向垣何许人也,师从白衣,放眼整个羲国都找不出几人能与他的医术匹敌,从来只有别人递帖子请他的份,如今却上赶着替人请脉。
看他样子不大对,向垣忍不住坐在旁边晃晃他,撒着娇央他说说话:“二哥,你在想什么?白日里,我知道他点不中你才不肯过去的,可你现在想什么,我倒看不出了。”
总不会是担心手伤,有他在,什么伤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