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风燃云景早已趁乱抓了江承钧：“你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我一直防着诸葛起，所以派了人盯着他。不料那一晚听见些别的。”
“我本不想信，可是……”向境从容地用手帕擦擦匕首，“你连我二叔叔死了都不知道，对旸国人事倒很熟悉？”
江承钧一怔：那日向境要他留下帮忙，自己也没有多疑——他一个羲国人，不熟悉也是情理之中，故不曾起疑。那原来是向境有意试探吗？
“那你为何不抓我？”
“由我来说只怕会被反咬一口，所以想着逼一逼你。”
“可我分明在你的茶里下了药。”
“嗯，我知道，所以我没喝。”
向境随意勾了抹笑，目光死死锁定诸葛起：“现在，该你了。”
向境一向左右手通用，此刻左手执刃，勾着匕首的细线换至右手，根本不成阻碍。
尘土飞扬，棕褐色眼眸变得精明残忍，凌厉冷酷。戾气乍现，杀意裹挟在风沙中扑面而来。
像匹狼。
这种感觉实在陌生，连那日殿上两战都不曾这样。
向境动了真格。
萧裕之，封越，都不值得他动杀念，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唯有诸葛起可与之一战。
血液沸腾起来，叫嚣着冲破桎梏痛快一战，且他要胜，他一定要胜。
他是匹狼，即便受了伤，流着血，也必要咬下猎物的头，咬断他的喉管。
他的敌人都将成为他的猎物。
没了顾忌，向境也没了章法，连躲闪都不肯，招招直逼命门。
左手抓着匕首，咬牙刺入，几乎是拼上此生所有的力气，将诸葛起死死钉在地上。
向境匀了两口气，微微摇晃，想要走过来，可刻意忽视的伤痛此刻疯狂昭显存在，腿一软，向垣率先跑过去接着他：“二哥，结束了吗？”
“嗯，都结束了。”
额头相抵，言语尽是欢喜与庆幸：“别担心，我会治好你的，手不会废。二哥，我不会让你有事。”
“这是……”向垣觉得腕底袖口湿热，一时没反应过来，拿起来的时候还往下滴血，脑子当时就不转了，呆愣着看了半天。
向境看他无措眨眼的可爱模样，想笑，一张嘴却先流出血来：“伤口……裂开了。”
破解阴谋，是二公子存在的意义，他已经完成他的任务了。至于接下来……
他看向段回峰，无意识地勾起嘴角。
就是他身为向境，身为他自己想要找寻的意义了。
第73章 谁念西风独自凉，为君沉醉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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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无一人的军帐里，段回峰挑开帘子，屏风后一豆灯火，向境似是在睡着。
他原想简单看一眼就走，可他才绕过屏风，床上安安静静的人忽然睁开眼睛，颇为警惕地望过来，捉住他的脚步，不能轻易离开。
见是段回峰，向境欣喜坐起身：“殿下，您来看我吗？”
“父皇召众臣议事，脱不开身，命孤代为慰问功臣。伤势如何？”
向境温和浅笑：“一切安好，谢陛下关怀，属下很快就没事了，明日便可回去为陛下分忧。”顿了顿，他笑得有些勉强了，“殿下，您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段回峰移过目光，只一眼他便知道，向境的“一切安好”没有半分真：向境跪坐在榻上，脸色微微发白，虽有里衣遮挡，仍能看出身上包扎过的伤口，右手指节也裹着厚厚的纱布，不自然的肿胀弯曲。
“父皇说，事已至此，真相大白，你很是辛苦，准你多休养几日。”
“卑弱之身，劳陛下挂怀。”
看他这般谦卑模样，想起他从前的装模作样来：“向境，看着孤为你殚精竭虑谋划出路，是不是很有趣？你心里，是不是很快意？”
向境脸色一白：“属下没有。”
段回峰忽觉可笑，笑他自己，笑他那些替向境做的打算。
无权无势？还有谁比他更有权势？连皇子公主都要避他的讳，他还要多大的权势？
段回峰有努力爱他。
他知道自己不擅哄人，说不出什么讨人欢心的好话，于是尽可能对向境好些，再好些，自己有什么都想着给他一份，向境没有的统统由他来补偿。
段回峰也清楚，自己虽为太子，却仍算不上自己想要成为的君主，很多地方他都做的不好，可他在努力，他有努力，向境说过的他都改了。
向境到底为何不肯信他？他身为太子，难道不该知道吗？
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想问的太多，感情繁复千头万绪，他不想再见向境，却不知为何又留下了。
“你做侍君，是自愿的。”
这句话没头没尾，可段回峰还愿意跟他说话听他解释，于向境就已是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