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又烦恼自己发昏,怎么三言两语就被男人哄了,叫他吃了一顿。
“我回去是为萧太后,”燕岐平静道,“她在北昭呼风唤雨,我只恐她有朝夕之祸。”
李从玉终于偏过头,瞪着他。
“北昭少帝不似从玉仁慈心善,他日渐年长,将来定要与太后一争。太后在朝中并无根基,日后帝后相争,必然非死即伤,我哪能看着她碰壁。”
李从玉斜过眼睛,黑长的睫毛微微眯起,显得几分明锐。
“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呢?”
说他仁慈心善,可他半辈子都在被人蒙着头算计,李从玉眼里这算不得好话。
“自然是夸的。”
李从玉暗中恼火。
燕岐朝他摊开手,抱孩子一样的姿势。
“过来,我帮你洗洗。”
“谁要你管,你自己待着吧。”
燕岐早熟悉他口是心非的一套,两臂舒展,就把人稳稳捞进怀中。
李从玉打了声喷嚏,哆嗦得更厉害,环抱着燕岐肩膀,有点撒娇似的。
“这也太冷了,以前哪受过这种苦。”
燕岐在他湿淋淋的耳垂上啄一口,忍得很辛苦。
“等打下定州就好了。”
天色微亮,永溪传来信报,世子独孤真不在宫里,到郊外行宫玩乐去了。
李从玉穿袍带甲,束紧腰带,对身边人说:“我去找独孤真。”
小隹吓了一大跳:“主人不是叫了裴公子去做使节,贸然去找他们,万一……”
燕岐一声没吭,倒是把一身华服脱去,换成漆黑的侍卫装扮。
李从玉道:“我等不及了,晚一天回大殷,就叫他们逍遥一天。”
燕岐递给他一把刀,李从玉佩在腰间。
小隹这下看明白了,师父不在,主人行事便万分稳妥。师父在身边,那就是鲁莽一些,也没关系的。
备好马匹,李从玉领着一队人匆匆往独孤真的行宫赶。恰巧这日独孤真到围场狩猎,兴致盎然时追着一头野鹿赶,跑到了林子里。
李从玉叫其余人都等着,只带燕岐上前,张弓搭箭,几下疾射,正中那头野鹿。
独孤真拧着眉头望向他。
“你是何人?”
李从玉放下弓箭,双手抓着缰绳往前走,腰背纤瘦挺直,随战马的颠簸一挺一动,仿若一截劲松,又叫人觉得足可一手把握。
他带着点笑,尖尖的小脸映着林子里斜落的太阳,面庞润如珠玉,浅淡的唇瓣开合了两下。
“世子,许久不见。”
独孤真本就好男色,喜欢姿容漂亮的少年,当即吞咽了几下,眼珠直直打量着他,口干舌燥。
“你……”他连忙放轻了声音,唯恐吓到李从玉,“你是哪儿来的?”
他有几分眼熟,越看眼前少年越像当日出使敌国觐见的少年天子。
李从玉高贵美丽,独孤真出使明都的时候,觐见那日在金光熠熠的大殿之上,只看了李从玉一眼便形同魂飞,心中倾慕至极,天子的威压却挤得他喘不透气,不敢再多看一下。
事后,独孤真后悔至极,思之若狂,写下那篇《梦游天机赋》。
可是殷都传来消息,李从玉薄命。
为此,独孤真伤怀了好几日。
片刻的疑惑后,他盯着他,眼中涌起狂喜。
管他是哪来的,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别想再走,他与大殷天子这般相似,留在身边刚好一解相思。
李从玉眸子冷冷的,洞悉了一切。
“独孤真,我就是你想的那个人,朕没死,只是被奸人设计,现今离明都有些远。”
独孤真猛然回神:“啊?”
随后,他的心神怦怦乱坠。
李从玉轻轻弯唇,扫向独孤真身后一众护卫。
“借个地方说话。”
行宫之中,丝竹宛转,李从玉与独孤真相对而坐,一杯接杯慢饮。
独孤真喜形于色:“陛下如何到了南昭?”
李从玉觑他一样,隐隐能望见这人背后胡乱摇摆的狐狸尾巴,知道他没安好心。
“这正是朕的烦心事,”他叹了口气,拿起玉壶为独孤真倒酒,“朝中藏着奸佞小人,朕却一直不知道,遭了算计,好在保住性命,还有得翻身之日。”
独孤真盯着他摁在壶上的手指头,慢慢回过神来:“所以,陛下到我这来是……”
李从玉莞尔一笑,贴近耳语。
“找你借几万银。”
淡淡的清香扫过耳际,独孤真正在心摇神荡之时,猛然清醒过来。
原来李从玉不是来投奔他的。
他盯着眼前皮白肉嫩的少年,李从玉拈着酒盏慢饮,不知有意无意,唇上沾着点清莹的酒液,微微抿动,好似晨时风里含露的花朵。
独孤真顿时起了念头,道:“并非不愿襄助陛下,只是这几万银亦非小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