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前的住处,父亲一直为你留着呢,你若喜欢还住到那里,可好?”
玉晏天忆起年幼时独自一人在院中仰望天空,竟有些伤感答道:“一切听从父亲安排。”
玉国公连连称好,领着玉晏天去往从前的住处。
一路府内假山流水碧波小池,更有雕梁画栋的观赏凉亭。
与他印象中有些相似又有不同,不禁感慨九年过去了物是人非。
片刻后,到了玉晏天从前的住处。
玉国公贴心解释道:“这些年,隔几日下人便会到此打扫,你放心住着。”
玉晏天轻嗯一声,眸色悲伤。
曾几何时,这里有他无忧无虑的欢声笑语。恍惚间,仿若看到幼时的他在此奔跑欢笑。转瞬孩童笑容不在,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失落孤寂。
玉国公察觉玉晏天的情绪,少小离家弱冠归任谁都会感慨良多。
“天儿,你先歇着,为父先去张罗一些你从前喜欢的吃食,晚些命人请你过去用膳。”
玉国公交代一番自行离去,玉晏天一步一步往前走到院子正中央。
他如儿时般昂首仰视四方晴空,天清晏然本该是惬意安宁,可他孤影独立犹如遗世苍凉。
他恍然回身,未看到海棠花繁叶茂香满园的景致。方才发觉那株海棠花树,不知何时已被连根拔起不复存在。
原本树根处摆放了几盆寻常的桃色月月红,仿若从未有过海棠树的痕迹。
他不禁挤出一丝苦笑,正所谓树挪死人挪活。
他既活了,也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玉晏天眼神坚定推门而入,屋内摆设一切如初。似乎那个伏在桌案上书写的孩童,从未离开一般。
他随意将包袱放到床榻上,本想休息一下。
可听见有人疾步奔进院子,却是女子慌乱焦急的声音:“是大公子吗?大公子……”
玉晏天闻声从屋内出来,眼前是一位粗布侍女打扮十七八岁的少女。
少女模样算不上好看,却有几分灵动。
少女气喘吁吁望着玉晏天等待他的回应,那份灵动让他眼前一刹那想起了公主的模样。
“你是谁,找我何事?”
玉晏天开口反问,那少女拍着心口快言快语道:“我是周老管家的孙女,周小婉,我祖父他快不行了,大公子快随我去吧。”
玉晏天有些犹豫,周管家是有个孙女叫周小婉,可从前他闷在此处并未与她见过。
周小婉见玉晏天无动于衷心急如焚,扑通跪地求道:“大公子快去吧,我祖父撑着一口气,就等着有一日与你相见……”
说着周小婉泪眼婆娑,情真意切倒不像做假。
玉晏天不再犹豫抬腿便走,催促道:“还不快前面带路。”
周小婉应了声,摸了眼泪慌张起来在前带路。
穿过长廊越走越熟悉,这条路是去往他娘亲所住之处。
原本是主家精致的厢房,如今房柱灰黑有明显火烧过的痕迹。里面被杂物堆积凌乱不堪,墙角随意搭着一张木板做床。
木板上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胸口起伏费力地喘息着。
玉晏天认出周管家,急步奔到木床前。
他半跪地俯下身子,伸手握住那只瘦骨嶙嶙满是粗糙老茧的手。
那手背上星星点点布着褐色老人斑,触及冰凉未有半分温度。
“周管家,有什么话要交代与我?”
玉晏天心知周管家奄奄一息随时会油尽灯枯,撑着一口气要见他定是有重要之事。
周管家看了一眼周小婉,费力断断续续挤出一个字:“信,信……”
周小婉立刻会意走到床板后面,翘起一块地砖从里面拿出一包姜黄油纸包着的东西。
周小婉将油纸包交于玉晏天,他迅速打开里面却是被烧掉残缺不全的纸碎片。
一片上依稀可辨认出“诛杀玉晏天”五个字,另一片上隐约可见“为父致仕之期将至”八个字。
玉晏天将纸钱重新包好放入自己怀中,这时周管家似乎回光返照突然有了力气,开口说道:“马娇芸(玉晏天的继母)是裴尚书的义女,似乎还有家人在京城偶尔有书信往来,不过她很谨慎每次看过便烧掉了,这些碎片还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得到的。”
玉晏天问道:“我父亲他知晓这些吗?”
周管家摇头无奈道:“家主他被这女人哄得团团转,大约是不知道的。其实她未进门前,是家主养在外面的外室。”
玉晏天瞠目惊愕,从前周管家并未告诉他这些,他急着追问道:“她可是有意接近我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