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晏天字字口吻平淡,淑妃却听得心惊肉跳。
她不了解玉晏城的秉性,只是听舅父玉国公说不是读书的料子。
可此番听着玉晏天的意思,大约玉晏城是个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
淑妃若不是涂着脂粉,脸色怕是煞白。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提前与玉晏天知会一声。
不然那玉晏城真去了军营做了逃兵,后果不堪设想。
淑妃裹了裹披风,挤出一丝笑意哀求道:“天儿,舅父之事无力回天,贵妃姐姐愁得茶饭不思,险些病了。姐姐不是要求你什么,只是希望你能与舅父坐席长谈一番,你若能亲口向舅父许个承诺,舅父或许不会再执着为晏城结亲。”
南宫盛蓉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听着,偷瞄了几眼玉晏天的神色。
他仍是清清冷冷,看不出喜乐。
淑妃似乎体力不支,一下子瘫软坐在美人靠上。
飘扬的雨丝落在栏杆上,滴滴答答掉落集成小水洼。
水洼浸染披风,融为一摊水渍。
宫女慌忙过来扶淑妃,嘴里有意无意急道:“娘娘,您身子不好,受了风怕是又要难受许久了。”
淑妃虚弱无力,口里直说不打紧。
那宫女扑通跪地,哽咽求道:“侯爷,您就可怜可怜我家娘娘吧……”
莫说玉晏天,南宫盛蓉也瞧出这宫女是有意为之。
她起身上前,冷哼道:“快扶你家淑妃娘娘,回宫歇着吧!”
淑妃扯了扯宫女,赔笑道:“殿下莫怪。”又催那宫女道:“快起来,扶本宫回宫。”
那宫女似有不甘,无可奈何起身撑开伞准备扶着淑妃出凉亭。
这时,玉晏天方才淡淡开口:“得空,我便出宫去见父亲。”
淑妃闻见喜上眉梢却不回头,与宫女走进雨雾中。
南宫盛蓉望着淑妃的背影,嘟囔一句:“这淑妃的性子,怎地变得比贵妃还要柔和了。”
玉晏天自顾自嘲讽一句:“父亲,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转而向南宫盛蓉道:“我先送殿下回东宫去。”
“你可是要回驸马府,去见玉国公?”
南宫盛蓉仰头看着乌云漫天,黑压压越发浓郁沉闷。
“天都黑了……”
南宫盛蓉嘀咕一句,主动撑开油纸伞。
她只是不知说些什么,只想玉晏天大概也不想她问这些家长里短。
玉晏天接过油纸伞,揽着她宠溺笑道:“蓉儿,不必担忧于我,夜长梦多,这事情早些了结了,便不会有这么多叨扰。”
二人携手出了凉亭,玉晏天只到了东宫门口便离开了。
阴森闷响的雷声忽闪而来,夜幕提前降临。
淑妃回到万和宫,吴贵妃在廊下来回踱步等候。
吴贵妃着了件明蓝襦裙,如今这年岁衬得端庄贵气。
“妹妹,天儿如何说了?”
吴贵妃心急问了一句,发觉淑妃步履蹒跚被人扶着。
忙上去搀扶淑妃进殿,又担忧不已道:“妹妹,你这身子,自打小产后,怎就一直不好,赵太医若不行,太医署那么多太医,让他们都来瞧瞧,总有中用的。”
淑妃无所谓笑了笑,脱下湿掉的披风。换了身干爽的衣衫,半躺回床榻上。
吴贵妃接过宫人端来的姜汤,递给淑妃服下。
一碗热姜汤下肚,这身子暖和了起来。
淑妃的脸色微微泛起了红晕,这才有力气开口道:“姐姐别担心了,天儿答应与舅父好好谈谈了。”
吴贵妃一听连连叹气,坐到床边红了眼眶哽咽道:“当年只想让天儿有个活的念头,哪成想舅母的死,舅父竟然脱不了干系,你说这父子相残,舅母应当也不愿看到,妹妹你说可如何是好,陛下那边,我一开口,陛下便龙颜不悦撵我告退。”
淑妃此时更像个姐姐般,握住吴贵妃的手,宽慰道:“姐姐,我知道你是想报答舅父的养育之恩,可此事你我确实有心无力,尽人事,听天命吧!”
吴贵妃捏着丝帕沾沾眼泪,重重叹气道:“你说的这些姐姐都懂,只是不忍心父子相残,天儿年轻气盛若将来后悔,悔时已晚啊!”
淑妃摇摇头,耐心性子劝道:“姐姐,你只担心舅父,可有设身处地为天儿想过,这些年他在宫中如履薄冰,靠得便是为母报仇的信念支撑下来,即便是亲生父亲又如何?舅父做出那种ʟᴇxɪ事情,可曾顾念结发夫妻之情,他父子二人根本没有和好如初的可能。姐姐别傻了,难道非要与天儿闹翻脸不成。”
吴贵妃又红了眼眶,不死心道:“好,就算舅父救不了,那晏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