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秒，他一只手轻轻搭上顾斐左边肩骨，见他没醒，轻轻俯身下去——
一个轻如落雪的吻落在了顾斐腰间。
……
这一吻似乎持续了很久，卓屿脸上的神情称得上是虔诚。最终他还是怕惊醒身下的人，撑着床沿直起身。
心脏在胸腔里跳得仿佛要挣脱一切束缚，他一时竟有些不敢大声呼吸。
有火从心底深处燃烧蔓延，眼看已经将他裹挟吞噬。
他颤抖着把被子拉上顾斐肩头盖好，确认那人的呼吸没有任何变化，这才奔逃一般踉跄着退进了门边的洗漱间。
反手把门锁上，他顾不得整理地上的一片狼藉，拧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直接泼到自己脸上。
水温冰凉刺骨，连带着他的神志也清醒了几分。
他微微抬头看向面前的镜子，里面的男人头发蓬乱，形容有些憔悴，脸上却带着最奇异的神采，一双眼睛像是盛了两簇火苗。
良久，他脸上慢慢露出一个苦笑，低下头又掬了一捧水洗脸，接着弯下腰开始收拾这里面的一地凌乱。
——
先前那个护士说的确实不错，还不到9点，卓屿刚收拾完洗漱间出来，迎面就听到隔壁病房传来一阵拖长了的号叫，还夹杂着几声模糊的劝慰。
他下意识转头去看睡着的顾斐——
果然，这人揉了揉眼睛，也被吵醒了。
“这是……怎么了？”他从被子里伸出一截手臂，马上就冻得缩回去，人也彻底醒了，下意识就喊了一声：“卓屿？”
卓屿应了一声，走过去捡起他先前换下来搭在一边的湿衣服。
“隔壁这是怎么了啊？”顾斐把手臂缩回去只露出一个脑袋，眼神还有些惺忪。
卓屿摇头：“不知道，大概是换药疼醒了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顾斐的保暖衣和棉裤搭在椅背上，拉近墙角的暖气片上去烘着。
“叫的这么惨啊……”顾斐嘀咕了一句。
卓屿回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别想着去看热闹了啊。”
顾斐心虚地笑笑：“我哪能啊。”
卓屿也没戳穿他：“要不要喝水？”
顾斐摇头，四下打量了一圈，有点遗憾地开口：“这里连电视也没有啊。”
卓屿“嗯”了一声：“就算装了信号也不好。这边的人都没什么看电视的习惯。”
顾斐有点闷地应了一声。
卓屿看了他一眼：“无聊？”
顾斐老老实实点头：“嗯，是有点。刚才被吵醒了，现在好像也睡不着。看这时间还早吧？这医院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转转哈……”
卓屿：“……都说了是在医院，你想去哪里转？”
顾斐扮了个鬼脸：“如果是你的话……你平时会做什么？”
卓屿想了想：“好像也不会特意想去做什么，有活的时候接活，没活的时候我多半都在山上，陪着小满啊玛莎啊他们玩一玩，或者进林子里去走走。你呢？”
他一边说一边从带过来的背包里拿出自己的毯子，干净的那一面朝下，铺在顾斐旁边的那张病床上，半倚上去。
听到这句问话，顾斐脸上迟疑了一瞬，有点含糊地开口：“我啊……在学校的时候基本也没什么可玩的。有时候洗洗拍出来的片子，有时候跟着老头儿做课题，就得看很多文献，查资料什么的。”
“你家也在北京吧？”卓屿问道。
顾斐点头：“嗯。”
“你平时都在学校，不回去？”
“也不是，我爸我妈平时也都在忙他们的生意，他们要是得空了，或者我姑回国了，我就会回家住。”
“回国……你姑姑在国外？”卓屿有些好奇地开口。
“嗯，她当时上完大学就出去了，在法国一个什么地方，我不太记得那个名字。这些年也都在那边做点生意，算是个小老板。她没结婚也没小孩，跟我比较亲，所以有空都会回来看我。”
在这个年代，哪怕卓屿在外面打工那几年也见过点世面，但是在他的认知里，“出国”还是一件比较少见的事，家里能有条件在国外长住的，基本都不会是同他的圈子有交集的人。
听到顾斐平平淡淡的语气，他心里隐隐沉了沉，顿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怎么没跟她一起出去？”
顾斐笑笑：“当时我爸妈也问我了，但是我不太感兴趣。我家里人其实都挺开明的，这几年也由着我自己选想去的学校、想学的专业，我总觉得在北京待习惯了，不想往外跑。”
“我觉得摄影这个东西……我见过一些来这里的客人，也跟朱教授他们聊过一点，好像很多有名的摄影师都是全世界跑，到处采风的？”卓屿的声音带着些试探：“你呢？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