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像是想到什么,看了顾斐一眼,有点生硬地开口:“你应该留在营地的。”
顾斐笑眯眯:“我不累。”
“我的意思是……你的朋友——”卓屿说到一半就停了。
顾斐松了口气,心说你总算把别扭说出来了,脸上的笑容继续扩大:“他们四个人待在那儿怎么都够作伴了,我想跟你一起。”
卓屿抿了抿唇,没说话,眉眼的弧度柔和了些。
又往前穿过一片灌丛,顾斐开口:“我跟陈铮……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我们虽然是不同系的,但是大学四年都住同一间寝室,他家背景也跟我家差不多,父母那一辈都是做生意的,只不过到了我们,我家只有我一个,他家倒是有一个哥哥。总之——我们就是很铁的哥们儿,柳莎这次到学校,也算是他的学妹。”
卓屿有那么一会儿没说话,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三分笑意:“怎么想到跟我说这些?”
“也没什么特别的,想说就说了。”顾斐声音自然。
这当然算不上什么哄人。
事实上在顾斐过往那些过家家一般的恋爱经历里,他从来没有费心思跟谁解释过什么或者澄清过什么。
他不是不会哄人,“热恋”期间,但凡碰到什么节日,他总能变着花样地买礼物送给对方讨女孩子欢心。只不过同样一朵玫瑰花,他可以今天送给小女友,第二天也送一朵给班长——只因为对方被老师批评了,他顺手逗人开心。
小女友因此跟他大吵一架,他耸耸肩就过去了,丝毫不花时间解释挽留。哪怕第二天小女友便换了篮球队的队长一起上下学,他也只是一笑而过,就当两人从此分道扬镳。
这些事他当玩笑一样讲给姑姑听过,姑姑笑着点他的脑门说他还不开窍,那些算不上什么真正的恋爱,顶多是浅薄的喜欢。他也不辩解,哪怕心里对于“真正的恋爱”存有疑惑。
而眼下面对着卓屿,他却觉得心境不一样了。
明明卓屿什么都没说,还是同以往一样照顾他,但他就是不想卓屿不跟他讲话、不跟他亲近,不想看到卓屿明明不大高兴却要在自己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等两人走到卓屿所说的那条小溪边,他先一步从卓屿手里把两个水囊拿过来,自然而然地在溪水边半跪下来:“我来吧,你肩膀还有伤,手不方便。”
卓屿也没有勉强,跟着在他旁边蹲下来,在一边指点他:“口稍微斜一点,嗯。哎小心,这样会把水底的泥沙也接进去。”
也许是因为水浅,顾斐试了几次,都是一开始很顺利,等接了一点之后水底的沙就开始往水囊口涌。
倒了几次重新接,他有些气馁:“怎么打个水也这么欺负人啊……”
卓屿听着他小孩子一般的撒娇抱怨不由失笑:“我来吧。”
顾斐不把水囊给他:“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把这两个水囊装满。”
说着依旧把水囊里混了沙的水倒空,重新握着囊口下方的颈部探到溪水中。
卓屿顿了顿,也没说话,静静地伸出右手叠在顾斐的手背下,托着他的手把水囊位置往上面抬了抬。
顾斐早就摘了手套,卓屿也没戴,两人的手都有些凉冰冰,此刻贴合在一起,倒有种说不出的暖意。
顾斐只觉得那一瞬间心里陡然静了下去,前一天晚上的纠结、今天上山的忐忑,都被卓屿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抚平了。
水接到一半他就不管了,自己只扶着,任由卓屿调整方向,同时干脆偏过头盯着卓屿的侧脸看。
卓屿的目光原本全神贯注在眼前,察觉到他的视线,抽空歪头瞥了他一眼,不自觉笑起来:“怎么了?”
顾斐笑嘻嘻:“没怎么,就是想看看你。”
卓屿没说话,视线也没再偏移,只有渐渐开始泛红的耳根暴露了他的情绪。
等到两个水囊灌满,卓屿已经觉得自己的耳朵快烧起来了。
顾斐装作没看见他脸上的变化,一手拎着一个水囊从溪边站起身:“得嘞,回去吧。”
卓屿默不作声地从他手中接过一个。
手指相触的时候,顾斐觉得好像有一道麻丝丝的电流从指间一路蔓延开来,直通到四肢百骸,莫名地希望这一刻能再延长一些。
卓屿往前面走了两步,发现身后的人没动静,有点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顾斐猛然回过神,把那个水囊换了一只手:“没什么,走吧。”
回去的时候他特意走在卓屿拎着水囊的那一侧,两人的手都随着步伐前后晃动,时不时手背就擦在一处了。然而好像谁都没有注意,也没觉得不方便,就这么一路回到了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