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斐有些出神地盯着眼前的景色看了一会儿，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几声清脆的铃铛声。
他正想往那个方向走出去看一看，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卓屿带着些困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怎么那么早？”
顾斐回过头，眉眼已经不自觉地笑开：“吵醒你了？”
卓屿摇头，揉了揉脸，目光倒是慢慢清明起来：“不算。我觉浅，晚上容易醒。而且现在又是在外面，自然要会注意一点。”
“你怕我自己跑到林子里迷路啊？”顾斐玩笑。
卓屿认真地想了想，开口：“眼下虽然降温，林子里不大会出来什么凶悍的野兽，不过凡事总有例外，万一你不小心被什么野兽伤了，我不好跟徐老师他们交代。”
“只是怕跟徐老师他们不好交代啊……我还以为你担心我呢。”顾斐小声嘀咕。
卓屿：“……”
沉默了一秒，他略微低头避开了顾斐的眼睛：“也不……单单是因为徐老师，我也不想你出什么事。”
他的声音低低的，仔细听还有些不自然的意味。
顾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眯着眼睛笑成了大尾巴狼。
还没等他说什么，卓屿咳了一声，重新抬头看向远处：“想不想去看日出？”
顾斐眼睛一亮：“这里可以看？”
卓屿抬手指了指南边一座小山包：“那里位置好，趁现在老顾他们还没起，可以借他们的摩托。”
顾斐笑逐颜开：“你等我一分钟，我去拿相机。”
卓屿点头：“嗯，不急。”
顾斐一溜小跑回到他们睡觉的杂物间，手脚麻利地把自己的睡袋收拾好，把相机从背包里拿出来，检查了电池和镜头；又把自己和卓屿的背包靠墙放好，这才跑出来找卓屿。
管理站前面有个用木篱简单围出来的小院，靠边放着两辆摩托，边上还有些扁担水桶木柴之类。
卓屿站在其中一辆摩托边上，正在检查油箱。
听到顾斐的脚步，他回头：“我给老顾留了张纸条，这就可以出发了。”
顾斐跨上摩托车的后座，把羽绒服的拉链一直拉到下巴处，一手把相机护在怀里，另一只手顿在半空犹豫了一秒，若有若无地搭在了卓屿腰上。
卓屿对他的动作似乎并没有察觉，坐稳之后拧动摩托车的把手，在引擎低低的轰鸣声中拐上了外面的公路。
那小山包看着不远，真正上路之后顾斐才发现确实有一段距离。
骑出去十来分钟之后，距离似乎丝毫不见缩短，就仿佛山林里的海市蜃楼。
清晨的寒风刮得人眼睛生疼，顾斐被吹得一直眯着眼睛，抓着卓屿衣服的那只手也冻得生疼。
卓屿往前骑了一段，似乎察觉到什么，减慢速度靠边停下，单脚点地回头对顾斐说了句什么。
顾斐的耳朵被压在帽子底下，再加上轰鸣的引擎声，完全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卓屿见他一脸懵，干脆也不再多说，回身把顾斐的帽檐拉下来半遮住他的眼睛，抓起他揪着自己腰侧衣服的那两只手，塞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冲他比了一个“抓紧”的口型，转头握紧了摩托车的把手。
顾斐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阵，被卓屿揣进口袋的手上慢慢感觉到了他身上的体温，整个人才回过神。
明明前面寒风凛冽，他却觉得耳根处像是被谁点燃了一簇小火苗，热意顺着蔓延到了四肢，烧得他指尖都有些发痒。
在看不见的地方，他藏在卓屿口袋的手指微微蜷了蜷，勾住了衣服口袋里的一道褶皱，被羽绒服包在后面的下巴也轻轻抵上了卓屿的后肩。
大概骑了半个小时，卓屿拐下公路，骑上了一条蜿蜒曲折的山道，开始往上爬坡。
四周的山野已经开始渐渐透出亮色，摩托车头的大灯随着轻微的颠簸在前面的小道上划出起伏的弧线。
顾斐一双眼睛从帽檐下露出来，追着那道橙黄的光迹，恍然间看出了一幅浓绿背景下的抽象画。
他觉得有趣，不由自主贴近卓屿的耳朵开口：“其实你也是个画家吧？”
卓屿没听清他说什么，捏了把刹车，侧头：“你说什么？”
“我说——你其实也是一个画家——”顾斐拖长声音喊出来。
这一下两人距离挨得极近，几乎就要鼻尖擦着鼻尖，卓屿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禁不住陷进了顾斐明亮如晨星的眼睛里。
两人谁都没说话，摩托车的引擎声越发显得炸耳。
四目相对间，就在顾斐觉得耳根的热意就要蔓延到脸上时，卓屿唇角勾起了一道轻轻浅浅的弧度，什么都没说，转头继续往山上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