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
齐娜呆呆地坐在长椅上，眼睛里没什么神采，玛莎走到另一边去打电话了，顾斐和卓屿就坐在齐娜旁边，没有人说话。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ICU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卓屿率先站起来迎过去。
先前那位医生摘下脸上的口罩，眉心蹙着，脸色有些凝重：“24号床，马克西姆，家属来了吗？”
“我是。”卓屿沉沉开口。
“我是。”齐娜同时开口。
“是这样的，病人送过来的时候情况就不太乐观，之前也跟你们这位家属沟通过，”医生说着指了指齐娜：“因为伤到了脑部，又失血过多，我们只能尽力救治。刚才病人的血压骤降，眼下是暂时抢救过来了，但是脑部CT显示大脑里淤血块的面积在扩大，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结果是病人活着，但是变成植物人，你们需要终身照顾他。
“所以我们来征求家属的意见，是抢救，还是放弃。”
医生的声音不大，目光在卓屿和齐娜身上来回扫了一圈，等着他们的答复。
没有人回答。
医生轻轻咳了一声：“这样吧，如果你们需要商量一下，我们也能理解，目前病人靠呼吸机维持体征，你们可以考虑几天，然后再——”
“不用了。”齐娜率先开口。
她的脸色惨白惨白，眼睛里的神情却意外地坚定：“不用商量了。我和马克西姆之前就聊到过这个话题。如果救回来也只能让他没有意识地躺在床上过完后半辈子，那么我们不救了，让他走吧。”
她的声音很轻。
那位医生脸上倒是没有太惊讶的神情，而是带着些问询看向卓屿：“这位家属呢？你们能达成一致意见吗？”
卓屿没有马上回答，他定定地看了齐娜一会儿，最后低声道：“她做决定吧，我没有意见。”
医生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行，既然家属都同意，那么可以签知情同意书了。”
卓屿点了点头。
眼看着医生转身，齐娜突然抓住了卓屿的手，抬头看向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类似凄惶的表情。
卓屿微微叹了口气，抬手覆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接着转头对顾斐道：“你跟玛莎在这儿等一会儿吧，我和齐娜去签字。”
顾斐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第95章
一旦做了决定之后，剩下的事都很快了。
当天晚上马克西姆就被转到了普通病房，齐娜一直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
凌晨两点左右的时候人就走了。
遗体第二天被送到了殡仪馆，卓屿他们没有马上火化，还是决定回山上告诉老太太这个消息，由她来挑日子。
回满归的路上刚子他们开一辆车，齐娜跟他们一起走，卓屿说腰带顾斐去办点事，开了自己的车。
一路上卓屿的脸色虽然不至于太差，但眉心打着一个小小的结，顾斐坐在副驾上也觉得心情有些沉郁。
过了金河的时候，卓屿偏头看了旁边的人一眼：“在想什么？”
顾斐“唔”了一声：“在想好多事，也有好多问题，但是怕说了惹你难受。”
卓屿轻轻笑了笑：“关于马克西姆的？”
顾斐点头：“嗯。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你和齐娜都说是他的亲属，我有点奇怪。”
卓屿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也正常。我们不像你们汉人，会把亲戚什么的分那么清楚，在猎民点，一个乌力楞就是一个大家庭，所有人都多少沾亲带故，所以很多时候我们也不会特意去说明关系。马克西姆……细算起来，其实是我哥哥。”
“哥哥？他也是额尼的儿子？”顾斐有点惊讶。
卓屿点了点头又摇头：“算是吧，不过他不是额尼亲生的孩子。额尼嫁给拉克辛之前，曾经嫁过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的名字似乎叫瓦罗，说是当年额尼出去找鹿，路上遇到了熊，被瓦罗救下来了，没过多久对方乌力楞就来提亲了。
“瓦罗没有把额尼接过去，而是带着三十头鹿入赘了我们乌力楞，还带着一个孩子，就是马克西姆。听老人们说马克西姆其实也不是瓦罗自己的孩子，是他上一任妻子留下来的。
“他和他上一任妻子结婚的时候，这个孩子就已经在那姑娘肚子里了，瓦罗不介意，说他愿意把这个孩子当做亲生的来照顾。但是就因为这个，他们乌力楞的人其实不太喜欢那个姑娘。
“他们结婚之后，那个姑娘就在生马克西姆的时候难产去世了，这下他们乌力楞的人对这个孩子更有偏见了。
“那个时候我们乌力楞的男人少，瓦罗就跟额尼说他可以入赘过来，但是一定要带上马克西姆，这个孩子是他对上一任妻子的承诺，他会守到他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