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上面写的是……”顾斐的手指抚上去,奇异地感觉到了一股亲近。
“他的名字,用鄂温克语写的。”卓屿脸上带着微微的笑。
“名字?”顾斐好奇地顺口接了一句。
卓屿张口说了几个鄂温克音节,顾斐自然是听不懂的,只觉得那几个字音虽然复杂,但是吐字格外的柔和悦耳。
“这么好听啊。”他一边说一边把戒指递回去给卓屿:“我现在倒是越来越好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卓屿笑而不语,接过戒指,珍而重之地戴在手上。
两人之间一时陷入了沉默。
营地上只有流水的淙淙声,应和着山林里偶尔响起的鸟鸣。
迎面的微风带着山林特有的清新,顾斐又喝了一口酒,两只手撑在身后半靠下去,抬脸对着太阳,微微眯起了眼睛。
视线范围一时变得狭窄,整个世界好像瞬间被挤成了一条白亮的光带,边缘还带着让人目眩的闪光。
在这样的世界里,一切的边界都被模糊了,所有的情感思绪都被糅杂在一起,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遗憾和错过,午夜梦回的怀念和追思,重逢的喜悦和释然,全都融在了一起,再也分不清界限。
光带正中好像形成了一个带着致命魔力的漩涡,一点一点裹挟着他往下陷。
——忽然鼻端一凉,有人往他脸上架了个什么东西。
顾斐身子抖了抖,慢慢睁开眼睛:视线范围内一片淡墨色——卓屿在他鼻梁上架了一副墨镜。
“就算不睁眼也别老这么对着太阳,伤眼睛。”卓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顾斐唔了一声,就势往后躺在了草地上,两手枕在脑后。
就在他觉得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时候,卓屿开口了,声音有些低沉:“你还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啊?”顾斐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在那边没有人喜欢你、跟你告白什么的?”卓屿一字一字说的很轻,但是每个字都吐得很清晰。
“哦……这个啊。有是有……”他只觉得有睡意袭来,脑子变得昏沉起来。
有那么一会儿卓屿没说话,他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似乎变得沉了几分:“……是什么样的人?”
顾斐打了个呵欠:“没什么印象了。”
卓屿沉默下去。
就在顾斐以为他不会再问什么的时候,他再次开口:“那你呢?有没有喜欢谁、跟谁告白?”
顾斐闭着眼睛摇头:“没有。”
卓屿似乎是轻轻地笑了一声,紧接着道:“为什么?”
顾斐不满地咕哝了一声:“不喜欢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卓屿不说话了。
午后的阳光实在太过舒服,眼前的场景又是顾斐一直魂牵梦萦的,他整个人在这样放松的状态下,觉得身子下面好像托了一层绵软的云,意识都跟着深陷下去,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恍惚间,他觉得眼前的一切好像都是一场梦境,鼻尖处传来一阵轻如羽毛的触感的时候,他抬手挥了挥,嘀咕了一句:“别闹。”
紧接着,一道带着些蛊惑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毛茸茸的摸起来很舒服很暖和的。”他下意识就回答。
对方似乎很是无语了一阵,重新开口:“我指的是人。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
顾斐微微皱起眉,似乎是费劲地思索了一阵,犹犹豫豫地开口:“带着我看日出的。”
对方好像有点惊讶,顿了顿,接着循循善诱:“谁带你看日出了?”
顾斐的眉毛拧紧了几分,闭嘴不回答了。
对方见这招不奏效,换了个方式:“那除了带你看日出的呢?”
顾斐想了想:“帮我捂脚的。还有打灰鼠给我做皮笼子的。”
——
如果说先前卓屿所问的那些带了三分试探三分玩笑四分侥幸,那么眼下顾斐给出的答案却像一阵疾风骤雨,把他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思绪打得七零八落。
他心头隐隐有股冲动呼之欲出,但是却又栓在理智的边缘不让他迈出那一步。
毕竟带顾斐看过日出,帮他捂过脚,还给他打灰鼠做过皮笼子的,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那么巧还有第二个人。
三年前他主动选择了放手,没有追问顾斐那个戒指的答案,也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心意,那是因为他确信那个时候对于顾斐来说那是最好的选择。
这些年来他一直暗地里关注着顾斐在外面的发展,带团接客人会多看看对方的资料,如果是进山拍照采风的,他会变着法子打听些业内的消息;每个月雷打不动要去北京一趟,明面上说是老太太挂念柳莎,他去探望探望,但实际上每次去都要带回来一大堆摄影杂志——顾斐作为业界的新人,每次获奖都会在国内见报,他把那些采访和照片当做宝贝一样收集回来,专门做了一本影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