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的是还有个人一直在默默地看着他,把他路过的每一个地方都记在心上。
偏偏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卓屿。是当年单方面断了联系,并且只送了一封祝自己前程似锦的告别信的卓屿。
“我记得你以前好像都不关注这些的啊?”顾斐半开玩笑地看过去。
卓屿有些狼狈地避开他的视线:“只是……无意中看到的。”
顾斐抿着嘴笑了笑,也没去追究这句“无意”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倒也像是你的性格。”卓屿接着道。
“嗯?”顾斐扬起一边眉毛。
“你刚才说的,你更喜欢自由一点。”
“怎么说?”
“你还记得我们刚见面的时候,那天晚上马克西姆出事,我们去满归接他们的时候吗?”卓屿手指间拈着一块草丛里的小石子把玩着。
顾斐点头:“怎么可能忘记,我们中途停下来了一次,你指给我看封冻的激流河,我们还看到了一只鹰。一眨眼都过了那么久了。”
卓屿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怀念:“是啊……后来你走的时候我就在想,其实你很像我们见到的那只鹰。”
顾斐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我那么有气势吗?我一直以为我的性格挺温和的来着。”
卓屿有点无奈:“不是说你的性格,而是你给人的感觉。”
顾斐眨了眨眼:“是什么感觉?”
卓屿抬眼看向对面的河岸,那片粼粼的波光之后是一层蓊郁的碧色,远处落叶松遒劲的枝干几乎完全隐在半人高的蒿草和野花之后,空气里带着一股隐约的甜香。
头顶是碧蓝如洗的天空,点缀着几个小小的黑点,不知道是山里的什么鸟;再远一点,与山脉相连的地方挂着几缕丝一般的薄云。
“鹰其实是一种很骄傲的动物。它们一生都在追求自由,如果被人抓到,它们通常宁可折翼也不愿意被驯养。你之前大概也听说过‘熬鹰’这样的说法吧?”
顾斐点头:“嗯,听过一些,好像是说几个猎人轮流熬驯,昼夜不休,不让猎鹰休息,耗尽了它的野性之后,它自然就老实听驯了。”
卓屿点头:“差不多,这其实是一种很残忍的方法。我还记得小时候听拉克辛说过,鹰也是大山的子民,它们一生翱翔天际,追求自由,我们当然也要尊重它们的习性和生活。
“我说你像那只鹰,倒不是说你也那么骄傲,只是你给我的感觉——就好像鹰天生就应该翱翔在蓝天之上,你也一样。你要追求的理想和自由,这些都是托举你的力量,你原本就该像那只鹰,自由自在地翱翔在你自己的天地里。”
顾斐一时有些怔怔。
良久,他低声道:“可是……我们看到的那只鹰……我觉得它很孤独。”
卓屿沉默了一会儿,开口:“确实,鹰不是群居动物。只不过它们通常很忠贞,一旦找到了伴侣,便会在悬崖之下一起筑巢、哺育后代,终其一生,不离不弃。”
“那你呢?”顾斐开口。
“我?”卓屿一愣。
“如果说我是鹰,那你应该是什么?”顾斐看着他。
卓屿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扬手把那块小石子抛了出去,看着原本平静的水面溅起一片小小的水花,他才慢慢吐出一口气:“我么……我什么也不是。”
顾斐不满:“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是。”
卓屿静静看了远方的天际一会儿,开口:“如果一定要说,我宁愿我是这片山,或者森林里的一棵树,一条河。”
“为什么?”顾斐不解。
“大概因为我对自由的理解跟你不太一样,我所在意的只有这片土地,至于外面的其他……那不是我的世界。”
“那你的……”顾斐想了想,最后斟酌着选了一个词:“恋人呢?”
卓屿淡淡地笑了笑:“我不会强求他跟我一样,他只要做他喜欢的事就好了。我就等在这里。”
第64章
卓屿说完拿过一旁的酒瓶,仰头喝了一口。
他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指环在光影下泛着一层温润的光,在这样近的距离下,顾斐看到上面似乎刻着几道弯曲的纹路。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卓屿放下酒瓶看了顾斐一眼,摘下了那枚指环:“你想看看?”
顾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被你看出来了啊。”
卓屿眉眼弯了弯:“不是什么大事。”
顾斐小心地把那枚指环接过来放在掌心,触手他才发觉这小东西的材质跟他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因为长期佩戴,它的边缘被磨得十分光滑,却又没有金属那种冷冰冰的质感,甚至带着些阳光的温暖。颜色也不是净百,更靠近象牙白。表层的戒面上刻着一圈弯弯绕绕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