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没往深里想过,只单纯以为对方不想练字了,前几日燕明就多有推辞,言说练字实在太过枯燥无聊,险些坚持不下去。
“身体不适……那要我寻医官来看看么?”
“不用不用,你别去……我这是老毛病,睡一会就好了,你可千万别去啊!”
燕明泪流满面,这个时候你这么热心做什么啊……
真把医生叫过来,发现他身强体壮吃嘛嘛香什么毛病都没有岂不是更为尴尬。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少爷身子本来是极糟糕的,听丫鬟说根本离不得药,往往三五天内要吃一次。青随玉给他的四个大箱子里头就有一个是专门装着给他的药,分门别类放好,还贴了极详细的注意事项。
结果他来书院十几天,除了时有觉得体力不支,未曾觉得不适过,以至于一次都没打开过那个装药的箱子。
不过,算了,不纠结了,身体好这还不是一件好事么?
前几日的中午,都是两人先练上半个时辰的字再去午睡,今日少了燕明在旁边制造出来的窸窣动静,谢君竹难得能静心练字,但也在这久违的平静中隐隐觉出些不适应来。
下午上课时,因为心里装着事,燕明上得心神不宁,神飞天外,支着笔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虽然很多时候这也是他上课时的常态。
饶是再不想面对谢君竹,晚上下了课也得回寝。
为了拖延一时半会的时间,燕明强硬地拉了傅元晟在外头一边吹风一边回忆旧事,一直侃到夜风渐起,寒意渐生,傅少爷受不住了才连声催促他回寝。
燕明回寝后一直躲着谢君竹的目光,意图把自己缩成一个鹌鹑。
“不沐浴吗?”谢君竹见他一回来直奔床榻去了,颇感奇怪。
燕明抽抽嘴角,在脏着上床睡觉和顶着巨大心理压力在谢君竹面前洗澡之间果断选择了……前者。
“今天太累,不沐浴了……”他含糊说道。
谢君竹皱眉,不会是真生病了吧,还是遭了事,心情郁郁?
他担忧不已,几步走上前去,正要靠近询问时却觉对方下意识躲了开来。
饶是他再迟钝也看出来了,对方好像在躲着他。
躲着他?
为什么?
他只觉不解,还有一丝隐不可觉的惴惴之感。
这感觉之于谢君竹来说颇为新鲜,但并不好受。
第二日一早,晨读。
谢君竹往往比同院学子要早到学屋,早起已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正好这时来的学子跟谢君竹算是熟识,自然同他打了个招呼,他淡淡点了下头权做回应。
那学子自然地在谢君竹身边坐下。
屋内只有两个人,谢君竹犹豫再三,问那学子道:“如果一个人,先前对你很热忱,但是后来又毫无缘由冷淡下来,何意为?”
那学子闻言先是一愣,继而露出来一个揶揄的笑容,没想到诸如谢君竹这样孤僻冷淡的性子,居然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他难得找到一个方面自己能胜过谢君竹,乐得传授经验:“这很明显,一开始对你热忱是倾心于你,后来冷淡下来,那更明显了,定然是移情别恋了呗,不过哪家姑娘如此有勇气,居然敢爱慕于你……”
移情别恋。
谢君竹瞳孔一缩,难以置信。
第34章 解决
正值春夏之交, 又是阳光正好的上午,半大少年们听着先生们一成不变语调没有起伏的讲学, 晒着太阳, 昏沉欲睡。眼睛要闭不闭,头要沉不沉,手上还拿着只笔, 似乎在书上认真写画些什么, 仔细瞧去,全是一片鬼画符, 待清醒过后,定然连本人都认不出来。
就连先生如雷霆一般的厉喝都无法驱散这如影随形的困倦。
梁倪扫了一眼台下一片黑压压的脑袋,如同一片深沉的黑色海洋, 没有一个脑袋漂浮起来。
他叹口气,体贴地放慢声音, 停下讲课, 让他们稍微休息一下。他如今年纪高了, 对学生也越发有耐心,不似年轻时那般眼里容不得沙子。
年轻时他以为燕明定然是他遇见的最不开窍的学生, 谁知人外有人……他摇摇头, 停下自己对过往的回忆,正要提前宣布下课时,眼神却无意识落到了靠窗的一个学生身上。
同一屋子困顿懒倦、低头打盹的学生相比, 他的姿态无疑是端正的, 腰背挺直,眉眼高抬, 显眼到犹如一丛歪脖子树林里仅存的一棵正常笔挺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