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路妖王自捡了席位入座,端坐上首的妙观音满面笑容:“穷乡僻壤,只有些粗劣酒食招待,着实见笑了。”
有那混得寒酸些的,情不自禁道:“这也叫穷乡僻壤?这也叫粗劣酒食?那我等过的什么日子,岂不如叫花子一般?”
旁边有稍微知晓些许妙观音根底的,意味深长道:“你岂能与观音娘娘相比?娘娘自有香火庙宇,供奉不断,比天上的神仙还像神仙。”
那没见识的或许只以为妙观音是个乡野女妖,然而看她光妖兵就养得活七八万,再加上其余依附她过活的小妖,总计数十万之众,且个个待遇优厚,就知她绝不寻常。
养活数十万精怪的银米从何来?
自然从凡人身上盘剥而来。
人间有几个小国,国主以举国之力供奉于她,把些民脂民膏给她养活鬼哭岭的家业,她座下小妖得了好处,都说她宽和仁善,从此一心一意敬仰她,服从她。
不说席上的山珍海味,光是盛酒的器具,就有琉璃盏、琥珀杯、鹦鹉盅、水晶盆……又有些貌美的歌伎,吹箫鼓瑟,唱唱舞舞,替一帮妖魔助兴。
酒过三巡,有性急的妖魔跳将出来,急吼吼道:“妙观音,你把我们大老远请来,就是为了吃顿饭的?半天不提正事,等得爷爷好心焦。”
众妖魔往那处一看,原来是南山大王。
这一个才是真正的乡野妖怪,大山里爬出来的泥腿子,因他老家没有厉害妖魔,才显出他这么个角色来,连南山大王这个名号也是自封的,其他妖魔多有看他不起。
妙观音笑道:“是我的不是了,只顾着招待诸位,竟险些忘了正事。”
当下将一班美貌歌伎挥退,靡靡之音霎时一空,众妖肃穆以待,白虎厅内静得针落可闻。
妙观音环视一周,慢声道:“今番广邀各路妖王,到我鬼哭岭赴会,不为其他,只为近日听了件奇闻,要同诸位分辨分辨。”
说到此处,她神色一冷,厉声道:“我妖族天生地养,自得其乐,已不知千年万载,虽饱受人族欺压,亦偏居一隅,多有忍让。”
“却不想妖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或许以为妖族软弱,神仙老爷们便发起了慈悲心,要来替我们妖族立规矩,请问诸位,狂悖否?可笑否?”
在座妖魔须发皆张,怒目圆睁,齐喝道:“可笑可恨!该杀该杀!”
其声势之威赫,足以吓得人胆破。
妙观音又道:“今有眠春山山神虚情假意,开设学堂,以些许小恩小惠引诱小妖,着实可恨,我等忝居妖王之位,便该肃清本源,引领被迷惑的小妖迷途知返,此妖王之责,天地之义,诸位可愿与我共举大事——”
“攻上眠春山,杀了贼仙人,还我千万妖族一片清宁!”
赴会的妖魔早有此心,因此咆哮踊跃,无有不应。
天魔女娇声道:“好姐姐,小妹却要请教个章程,俗话说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若要攻打眠春山,该以谁人为首?”
妙观音和和气气道:“自然以能者为首。”
如意郎摇一把雪金象牙扇儿,斯文道:“论能者,哪个比得过观音娘娘?”
这如意郎是个百步蛇成精,蛇性最淫,他把人间一座城池变作了妖窟淫窝,改名风月城,还当了风月城城主,此事广为流传,在人间早已臭名昭著。
偏生他生得白净俊秀,每每引得凡间男女为他情丝迷乱,即便知晓他是妖物,亦忍不住上当受骗,却不知一旦叫他得了手,就离死期不远了。
尸魔王不耐道:“说这些废话做什么,不叫妙观音这个毒婆娘做首领,还能叫旁的哪个不成?”
堂下却有一妖,直愣愣跳出来反对。
是哪个如此蠢钝?
却是先前那个南山大王。
南山大王鼓着眼,不服道:“空口无凭,谁知她能是不能?你几个莫非是一伙的,故意给她抬花花轿子不成?”
白虎厅霎时一静。
如意郎好笑道:“如此说,你自以为比她有能耐?”
南山大王大咧咧道:“看她一介女流之辈,能有多少能耐,我也不比她差,怎么不能叫我做这个头儿?”
众妖魔哄堂大笑。
南山大王火冒三丈:“谁敢取笑你爷爷!”
妙观音抬一抬手,叫众妖收声。
她盯着那南山大王,笑说:“妖王好雄心,好胆色,只是不知这份雄心究竟有几斤几两,诸位可愿与我一观?”
众妖大笑:“借观音娘娘的光,我等也看一看这熊心豹子胆长得甚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