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西华至妙之气所化生,乃太阴之精,女仙之宗,与东王公共理二气,育养天地,陶钧万物,世人多称其为西王母,天地仙神则以金母相称。
听得呼唤,一天道人讪讪回转,苦着脸参拜道:“拜见金母娘娘。”
金母笑道:“何须如此客气,我与你师门有些渊源,叫我一声师姑也使得。”
一天道人的师门有些不同寻常,谁也不知开山的祖师爷姓什名谁,从何而来,只知他是个潇洒落拓的真仙,不拜天庭,不入地府,闲乘一头青牛,踏遍了人间九州。
那头青牛后来开悟得道,化身成人,被祖师爷收作弟子,在人间也有了名号——青牛道君。
青牛道君,便是一天道人的师父,小鹤几人的师祖。
思及自家师父,一天道人惭愧无地,更无颜打着师门的名头攀亲,只垂首问道:“娘娘仙驾临尘,可有什么要事?”
金母见他如此,也不强求,笑吟吟道:“你不知么?如今九州四海都传遍了,说眠春山是个善乡宝地,连我在昆仑丘亦有所耳闻,今日我途经此地,特降下云头,来看一看这是怎么个宝地。”
这一看,就叫她十分满意。
蛇妖街头卖药,凡人知他是妖,却不以为意,反而在金母闹事时百般维护。
猴精售卖假酒,一经揭发,便被查封,而那伙卖假酒的猴精面对差役,竟也老老实实认罚。
至于那些送狗儿子上学,给猫祖宗磕头,向驴货郎买糖之类,更是不必言说。
种种景象,也只在眠春山及小春城才见得到,走出此地,处处妖吃人,人惧妖,血海深仇,隔阂深重。
便是有道德真仙引导劝善,人妖之间依旧势如水火,争斗不休。
金母赞道:“神仙做不成的事,教你几个少年人做成,你们比神仙还厉害些。”
羊生自豪道:“不是我们厉害,是小鹤厉害,她会定规矩,山上山下的人也好,妖也罢,都服她的管。”
悄悄大力点头:“小鹤厉害,我也服她,羊生也服她,师父也服她。”
在金母娘娘面前被戳穿自己这个做师父的要听徒弟的话,正暗自伤心的一天道人也有些挂不住脸。
小鹤怪不好意思:“不是这话儿,怎能归功我一人。”
她看向一天道人,诚心诚意说:“当初要不是师父你收服寒山大王,赢得无数人心,寒山镇的百姓怎会迁到眠春山来?再者,若没有你,以我们几个这点本事,也护不住小春城的人,那些吃人的大妖怪是因怕你才不来生乱。”
虽说一天道人日日东游西荡,显得无所事事,小鹤却知他是眠春山的定海神针,没他万万不行。
她又看向羊生,发自内心道:“论起来你是大,我是小,我该听你的话才是。换做别人家的师兄,被我这样的师妹指手画脚,早该生恼了,你却从不与我计较,无论我说什么,都依着我,顺着我。我办得到的,你替我办,我办不到的,你还替我办。”
小鹤心里明白,她虽多了一世阅历,可以参照上一世的见闻定些适合眠春山的法规,然而再好的法规落不到实处,也只是一纸空文罢了。
其间种种,多有羊生的功劳,是他将规矩落到实处,是他将不守眠春山规矩的妖怪打服。
听小鹤在那里夸赞自己,羊生心里美滋滋,面上却又有些羞涩,扭扭捏捏道:“既然我是师兄,那我怎么能跟师妹计较,做师兄的本就该让着师妹。更何况你比我聪慧,听你的话儿不吃亏。”
两个人你说我的好,我说你的好,彼此十分谦让友爱。
悄悄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心说:这个家里头,师父有用,师兄有用,师姐也有用,就我最没用。
不由心虚道:“原来只有我是吃白饭的。”
听她这般说,羊生非但不宽慰她,反而趁机拿捏她的短处:“你才晓得自己是吃白饭的呀,既然晓得,平日就要懂事,譬如方才的杏子,你就很该先孝敬我一份,不要没大没小,天天与我作对。”
——你看,他还记着不给他杏子吃的“仇”。
悄悄不服,张口想要反驳,然而“吃白饭”三个字是她自家说出来的,怎么好把自己泼出去的水再收回去。
然而终究心里憋气,就委委屈屈盯着小鹤,想叫她替自己出头。
小鹤干咳一声,心里也叫苦。
设若不帮悄悄,那便不得了,小妖儿记仇得很,要在她面前哭、闹、叫,缠着她,扭着她,她做到哪,便要跟到哪,其作张作致,撒泼放刁之态,简直无法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