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贤予蹲下身,在水池边一寸一寸地检查过去,双目聚精会神,不敢有一丝错漏。
翻找到第三遍,才在水池底下的最角落发现一抹银光。
商贤予这才安心了,赶紧将其拾起来,没脏没坏,在灯光下如往常般熠熠生辉。
朝银环吹了一口气,商贤予似是想要吹去肉眼看不见的灰尘,才把它套回原本该在的位置。
这世上多少人都曾遗失过重要物品,但找回来的几率却不高。
商贤予倍感庆幸地呼出一口气。
就算这里离海底捞十分近,此时也过去了十分钟,上厕所这借口不宜耽搁太久,商贤予又急急忙忙地返回。
可惜这次也如上次一样。
在同样的地方,遇到了同样的红灯。
商贤予无奈地停下脚步,站在石桩前等待,心里倒数着……
十、九、八……
隔了一条街,直径距离不过三百多米的海底捞店中,俞枕夏三人坐在二楼包厢里,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吃了一口肉。
唇齿间,食物的汁水迸发,顺着食道下移。俞枕夏莫名觉得心跳加速,如急促的鼓点一般,迅疾又沉重,给人以一种不安的感觉。
俞枕夏放下筷子,想要给商贤予打个电话,她身子往后靠,视线随地往玻璃窗外眺去……
霓虹灯照亮这片黑夜,红绿灯的倒计时正在跳转。
路上行人不少,商贤予混在一群大学生中,心中还在默念。
五、四、三……
二。
一。
灯绿了。
身前几位年轻男女面对站着,聊得开心,过马路的动作很慢,而商贤予则长腿一迈,阔步而出。
紧握着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有人来电了。
走路间,商贤予微微低头瞥了一眼,是俞枕夏,又马上收回视线,打算过了马路再接电话。
对面的行人是一个踩着单车的年轻男子,背着挎包,风一样从商贤予的身侧掠过去。
风刮过——
一道突兀的光晃在商贤予的脸上,使他忍不住皱眉了一瞬。
轮胎摩擦柏油路,发出特有的嗡鸣声。
而商贤予还在奇怪——
此时此刻,屹立在对面的长杆上显示的是路灯啊。
就在这一瞬间,耳边的嗡鸣极度刺耳,行人惊恐万分的尖叫却穿透了这道在脑海中根深蒂固的怪声……
嗯?
他们在叫什么?
商贤予的身体宛如一只大的面口袋,砰的一声巨响,重重落到地上!
血液就像面粉一样源源不断地漏出来,淌到地上。
哦。
是因为我啊。
是因为我吗?
疼痛从四肢百骸传遍全身,商贤予的思绪已经被撞得几乎分崩离析,摔倒地上又滚了好几圈,更乱了。
眼镜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或者变成了碎片掉了满地,商贤予的视线模糊,黑白分明的眼睛染上了一层血色。
“嗬……”
他忽然想起了晚上看到的电影,鲨鱼用利齿撕碎了人的躯体,血液之花绚烂绽放。
商贤予努力呼吸着,可胸膛的起伏却很微弱,他的眼珠动了动,移向一旁。
不远处的地面,手机屏幕始终亮着,等待着机主人接通。
……得接电话啊。
商贤予想伸手去拿手机,接起这个通话,然后告诉电话对面的那个人——
我很好。
马上就回来了。
会留在她的身边,哪里也不去。
可现实中,他的手指只是轻微地勾了勾。
手背被粗糙的地面擦伤,比之前的摔伤更严重,皮擦掉一层,深可见骨,胳膊抬不起来……是断了吗?
电话还在响。
商贤予侧躺在地上,整个人像是从血水里钻出来的。
周围很快围了一圈人,报警的报警,看热闹的看热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在他的周边打下一圈阴影。
“闯红灯啊……”
“报警了没!”
“肇事司机好像也晕了啊!是不是酒驾闯黄红灯?!”
“救护车什么时候来啊?这情况谁敢动他啊?”
“不会已经死了吧……?”
有些人已经开始哭出来了,哽咽着,后怕着:“我……我就在他身后一米远,那辆车就擦着我的胳膊撞过去的!”
“车头和挡风玻璃都坏成那样了……吓人啊!”
……
好吵。
商贤予不耐烦地骂了句,可从喉咙里冒出来的只有破碎的、意义不明的音节:“哈……嗬……”声量微弱到几乎没有。
我要接电话。
他妈的。
接电话啊!
商贤予不甘地睁大眼,充血的眼结膜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