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耳边男人询问的声音被拉得很长,声波被拧成一团麻绳,明明近在耳旁,却像隔着一个世界。
不止是听觉,商贤予的视觉与嗅觉齐齐罢工,眼前是刺目的一片白光,鼻尖充满了消毒水的气味。
商贤予呼吸急促,一手撑着地,掌心似乎压到了什么坚硬的小物件,但此刻他已经无心关注这点异样……
脑中如走马灯一样,闪烁过无数画面,速度快到商贤予看不清其中的人与景,他只觉得自己似乎遭遇了魂魄离体般撕裂的痛苦。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撞到自己的男人正举着电话要打120,商贤予满头是汗,却一把将他的手按住,说:“不用了。”
那人瞪大眼,脸也跟着白了:“卧槽,哥们儿,你这得去医院吧……?是不是脑震荡啊?!刚刚太吓人了!”
商贤予发现自己在极短的时间内出了一层冷汗,后脑刺痛,他探出手摸了摸,没出血。
“不用。”他答道。
那人挺有责任心的,在商贤予表示不需要自己的帮助后,还留下了电话号码,走时一步三回头,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真的不需要送医吗?
商贤予站在洗手台前,回答还是一样:“不用。”
后脑肿了一个包,商贤予转过身,望着镜子里的人,有些出神。
转身时,脚尖踢到地上的东西,又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像是金属。但商贤予此时整个人仿佛被一层透明的薄膜束缚起来了,有些喘不过气地拉了拉还湿着的衣领。
低头深呼吸几次,商贤予才有种重返人间的感觉,后脑尖刺的疼痛逐渐褪去,剩下了顿顿的疼,感觉不怎么明显了。
看了眼时间,发现居然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分钟。
手机上多了几条来自俞枕夏的短信。
俞枕夏:【?】
俞枕夏:【好洗么……】
俞枕夏:【怎么还没回来?】
手机又震了一下,一条新短信跳出来——
俞枕夏:【我出来找你。】
商贤予立即回复‘别,我马上来’,接着就要返回观影厅,结果在门口撞见了刚要出来的俞枕夏。
摸着黑,两人原路返回。
大荧幕上正放映到巨型鲨鱼撕咬着人不放,尖叫声响彻海面,进入水下后,变成了翻滚的气泡声。
商贤予恍惚了一下。
净蓝色的海水被染成了鲜艳的红,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电影片尾曲一响起,四人就结伴出了观影厅。
一路下电梯,出商城,横跨广场,最后又等了一趟红绿灯才抵达马路对面的海底捞。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商贤予比先前更沉默了,俞枕夏问他,他只说是有些看困了。
这话引起其他人的共鸣,季骋又吐槽了两句什么稀烂的剧情,商贤予便又沉默下来。
季骋是歌手,不能吃辣,因此桌上正沸腾着的是鸳鸯锅,大骨清汤和麻辣红汤的香味随着淡白色的水雾升起,钻入人的鼻腔。
“你手肘怎么了?”
俞枕夏打了两碟调味料,坐在他身侧,忽一低头,发现商贤予的肘关节处有一块红晕,颜色最深的地方泛着青紫,表皮有一丝丝擦破了,沁出来一点血,早就结痂了。
商贤予顺着她的目光,举起手翻转过来看了看,对伤口淤青不太在意,看到手指,转头看向自己自然垂落的另一只手——
只发现了光秃秃的指头。
“没什么。”商贤予边答边摸口袋,“就是摔了一跤。”
下一刻,他愣住了。
口袋里空荡荡的,没有他塞进去的那个圆环状指环。
商贤予不死心,又摸了两回,结果还是一样。
没有。
另一边也没有。
菜已经上来了,锅底也热了,这时候商贤予站起来说要出去一下,俞枕夏有些摸不着头脑,觉得这人怪怪的,问他:“去哪?怎么了啊?”
商贤予将左手微微藏在身后,不想让俞枕夏发现自己丢了戒指,便含糊道:“……去洗手间。”
确实是去洗手间,但不是这里的,而是影院里头那个。
之前在那处被人撞倒,戒指估计就是那时候掉了,他一时发懵,竟也没想起来再戴上去,就这么出来了。
商贤予步子飞快,直奔目的地而去,只不过到了地方,检票员说是没有买票不允许通过,商贤予懒得纠缠这一点,干脆又买了张票。
两边的放映厅传来不同的声响,商贤予穿过不同编号的厅,抵达走廊尽头的男卫生间。
里面依旧没人,只隐隐散发着一股清淡的熏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