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肩膀头都不及。”
画良之就也跟着俩人牵嘴瞎乐呵。
“长身体的时候,天天连吃个地瓜都是奢侈,好容易偷了一个,还得分你大半,不给,你就压着我抢,只会可我欺负。”
画良之拧步回身,贴上桂弘紧靠的前胸,仰头温笑看他,喃道:
“你这叫我如何长得高。”
桂弘微微蹙了眉,脸上倒还挂笑。
“说到这儿想起来了。阿东,小时候良之待你可是真心诚意的好,自己都吃不饱饭,宁可饿着肚子也要给你喂撑!他这小身板,成天费尽心思,抓什么山鸡野兔,不是被蛇咬就是被蜂蛰,最后全进了你肚子里,你良之哥一口都舍不得吃。要不是他这么养,你现在哪儿长得出这体阔!”
屋外的天越来越阴,怕是要降大雨。乌云滚滚压城之势,廊亭院内的灯都点了,衬得屋里越发暗。
门轻轻叩了几响,谢宁在外头缓声细唤:“天暗,老奴进来给王爷掌个灯。”
桂弘低目睨着跟前的画良之。
画良之双目淡泊,亦浅笑着抬头望他。
“进来。”
谢宁颔首进来,老宦官的手有些抖,打火石划了几下,才能点亮一盏油灯。
潜王府一个内堂里便摆着近百盏灯,就算只挑些明面上亮堂的点,也得要个近半柱香的时间。
桂弘没接冯思安这话。
“从前的事儿,还是别提了吧。”画良之在堂内良久静谧的沉默后,轻声接道:
“都过去了。”
“说得也是。”冯思安点头,迈步掀袍坐回春惠身边,吞茶缓了激动叫嚷过后的口干,道:
“咱说这天命还真有意思。小时候你就像个武士似的护着阿东,如今时过境迁,兜兜转转,你竟又成了他身边人,还成了真护卫!不过既然是你在阿东身边,我也就能放心他这混小子了。”
冯思安讲着话,无心看谢宁在那尽心诚意的掌灯,冷不丁扭头再问了桂弘一句:“还怕黑呢?”
画良之一怔。
桂弘震袖转身,独自坐回椅子上,道:“思安哥,刚才没说完的,现在放心讲吧。反正这位哥也不是外人。”
“行吧。”冯思安把茶杯放下,揣手后靠着,若是无心的轻飘道:
“陈太訾在琅门确实养了爪牙。虽然算不上私兵,但都是不差的高手,可比普通地头蛇危险得多,我带南山剑派的人去那儿假装无意,实则刻意的惹上些是非,打斗起来,不简单。”
陈太訾?
画良之听了这死人名字大惊失色,好险没从脸上露出异样,但也吓得瞳孔一晃。
“所以我皇兄才是表面忠心笑面虎,真正暗中培育势力,勾结政党那个啊。”
桂弘软塌塌地靠在椅子里,觑目道。
“这我可不敢妄自菲薄啊。”冯思安接过春慧再给他满的茶,挑眉笑说:
“说好的,朝堂的事我不插手,江湖里的事你求我,哥定会竭尽所能帮你。你也知道,我的后顾之忧太多。”
“说说而已嘛。”桂弘一副玩世不恭的眯眼笑着,再问:“大将军近来可好?”
“我爹还是一样,表面风光,背地里能被皇上套百双小鞋。”冯思安叹气无奈,道:
“待我大婚后,他又要带兵去定羯胡。明为收服失地,驱逐蛮荒,开疆扩土,实则还不是老皇上不放心他在眼前养精蓄锐,又不肯册分封地让他安稳闲下,怕坏了他厉兵秣马,暗存势力。”
冯思安再换了坐姿,半只手撑地盘坐,思夺道:“这事儿无解。当今圣上的皇位是他帮着打下来的,万岁爷也就知道我爹能用同样的法子,送别人上去——即便他半点儿再闹乱世的心都没有。”
“那后儿见了,我可得去打个招呼。”桂弘懒散道。
“你不怕被人瞧见,说你勾结我爹?”
“怕什么啊。”桂弘乖戾歪头,拿胳膊撑着脑袋,道:
“世人又不傻,我这名声,避之都不及,谁会让个疯子勾结得上。”
“先说好,你可别在我大婚典礼上犯病闹事儿。”冯思安挺直脊背,压着嗓子提醒道:
“你哥这一辈子就一次的事儿,给我场子砸了,我弄死你!”
“你这让我怎么答应你啊?”桂弘乐了,道:
“我若能控制,那还叫疯病吗?那是装疯!”
屋外一道银闪晃得人脸煞白。
冯思安瞧瞧外面浓云密布,雷鸣电闪,怕是不就会是个倾盆大雨降下来。于是起身,拉春慧一起行了礼,道:
“天色不佳,怕是要降雨。我二人还得回去准备大婚事宜,不好久留,就先走了。阿东,良之,后儿见吧。”
桂弘点点头,起身要送,被冯思安一句“不成规律”劝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