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长居高耸入云,百丈揽星阁内的神秘天师,堪言阅遍世间奇书神术,心性可比神明。
观星象,卜国运,行幻术,无所不能。
平日寸步不下揽星楼之人,此刻落足于此为皇帝庆寿,虽说是为天师分内之事。
但在百官眼中,这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天师现身,可是不为多得的珍贵。
天师回望大殿前空旷宴桌,振袖端起,拜向世帝。
“臣楚东离,降星斗,沐流萤,为陛下贺寿。”
话落,这位紫袍天师从大袖中露一节玉白瘦指,食指微抬,于指尖点出一道微弱盈盈的星光。
再挥手将这迎风即散的光点扬入空中。
大盏宫灯熄灭,为这场必定声势浩大的幻术让出光芒。
于是容纳了百千人的大殿前,强光骤止,人一时难以适应,便成了放眼不见五指的漆黑。
众人视线迷茫追随那抹黑夜中唯一光源而上,星光如苟且火星,飘摇向上,愈发离远,愈发难辨微弱。
直到到底消失不见,四周遁入黑暗与屏息的死寂。
众人开始疑惑,不解,小声嘟囔,开始心里生怵,莫名其妙,议论纷纷展开瞬间——
半空中忽地如巨大团花盛开般,传来“嘭”一声巨响,炸出铺天盖地的璀璨花火,点点连成银汉星宿,光曜如晴空,又像是将千万里外凡人遥不可及的天幕,拉进至面前!
好一阵吸气惊叹声起,连老皇帝都在这盛景下看呆了眼,几欲兴奋得拍案而起时,楚东离翻手将气力按下,施行幻术!
大殿之前,百官脚下这片偌大场地,也不知楚东离在开宴前到底准备了多少,但当众人错愕低头,看向脚底——
清透紫光骤起!
无数道从地面升起的紫光如流水顺畅,逐渐流淌聚和,连接组合,竟是成了张巨大星盘,落在脚下!
惊呼感叹声不止,早有闻楚天师堪破天机通达神识,却不想能化得出如此庞大华美的幻术。
紫光湮灭,宫灯再明,映皇帝脸上喜色连连。
一旁佩凤冠的陈皇后见皇帝难得开心,连忙招呼下人打赏。
“天师大人奇术,陛下,当重赏才是!”
皇帝自是欣悦应允,楚东离跪拜于大殿下,正等赏时,见内侍的吉桃慌慌张张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大殿下头,额头磕在膝上,抖得像个筛子,尖声叫道:
“陛……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曹亭廊立在旁边,登时眉头皱得厉害,一把将软成泥瘫在地上的小内侍薅起来骂道:
“没点眼见吗!看不得现在是什么时候,什么事容你闯来呼号了!”
吉桃吓得屁滚尿流,眼泪还是冷汗的糊了一脸,连衣衫都是粘在身上的,哆哆嗦嗦道:
“知……知道,可是,可是奴才刚刚内急,在殿后头往那个地儿跑的时候……见着,见着一具尸体……”
“什么!”
世帝腾地直了身子,靳仪图识相,当即抽出半剑拦在皇帝身前。
但好歹也是面对百官,勉强沉气,问那吓得话都囫囵的小内侍:
“谁的尸体?”
“刑部侍郎,陈太訾大人……”
吉桃声小得殿上人都快听不见,还不正是因为这陈太訾,正是皇帝身边,陈皇后兄长。
“胡说!陈大人分明刚刚还在席上,还……”陈皇后一声惊叫跳起,放眼过去才发现刚刚灯暗,家兄大抵是趁暗起身,早已是个空席,不知所踪。
顿时是个头晕眼花,一头栽向身旁宫女。
大皇子见状也是个慌神,急急忙忙往上跑着去扶他母后,跑得急,险些把还跪在下头的楚东离一脚踹仰下去。
楚天师识趣,提着袍子自行起了身,一言不发退回灯暗处。
曹亭廊趁机上步跪道:“陛下,这可是寿宴之上,岂能容贼子刺客有机可乘,应当立刻查办!”
世帝震怒,望殿下一众御前卫,怒不可遏对靳仪图喝道:“禁卫人呢!都是摆设吗!巡殿的是谁,在朕眼皮底下杀了人都不知道!给朕拎出来,一并斩了!”
靳仪图不敢抬头,诚实答:
“是翊卫画大人。”
世帝眯眼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半个禁卫军从殿后边绕出来,更是血气上涌,吼道:
“那他人呢!怎么还不来请罪?巡个殿巡丢了不成,跑了不是!”
台下人见如此,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求情。可都知道当今圣上最惧刺杀,可如今这等关头,禁军首领不仅失职,还查无此人?
这位翊卫大人就是生了十个脑袋。
怕是都不够砍。
“臣差人去找。”
靳仪图领命时已经觉得不对,至少他知道画良之不是个偷闲懒散,遇事先逃的人。
果不其然,话刚出口,一侧匆匆步出个背弓龙鱼服人,定睛一看,不正是项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