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指哪咬哪儿便是,不用知道那么多。”
画良之撇了嘴,点点头,小声道:“也对。”
表面纠缠不休,可这层隔在你我之间看不见的墙,分明是你先砌的。
信纸展开,那蝇头字小得难辩,却是隽雅。
——“戌时三刻,芙蓉苑,新品拍卖会。”
画良之低声念完,困惑道:“芙蓉苑?那不是个卖女衣的地儿。”
桂弘已经开始搓着下巴思量了。
“进不去呀。”
他一脸严肃:“都是些达官贵夫们才得入的地儿,没请帖,要我硬闯不是不行,但没个同伴,便无动机,难免引疑,太说不过去。”
“去春楼雇一个不就好。”画良之放了鸽子,半倚在井边,把木桶抛下去:
“这时候记不起自己钱多了。”
“那可不行。”桂弘眯了眼,煞有其事道:
“我是要去闹事,多半还要打架,带什么春楼姑娘,反容易把自己折里头。”
“那就去镖局。”画良之捞着桶,随口一说:
“而今江湖儿女身手矫健,练家子不少,可不比你这窝囊种差。”
“女侠是好的,不过风吹日晒,恣意野性的范儿,叫人看了,准不像我该喜欢的,搭不上。”桂弘道。
“那你说怎么办,天上可掉不下既漂亮,又会打架的妹妹。”
麻绳在转轮上随着木桶的拉近而愈发紧绷,发旧的转轴声音沙哑。画良之手上忙着,起先没觉得哪儿不对,原是这院子忽然静了声。
他怎没照往常似的接话拌嘴了。
画良之略感不适,稍微动了动肩,却愈发觉得背后生寒。带些疑虑回了头,手松一瞬,满水的木桶骤地从井口跌落回去——
溅得那冰凉井水到处。
桂弘舔唇坏笑,眯缝的眼里全是轻浮痞坏的打量,比起说是什么嫖客的眼神,更像头馋着活鹿的狼。
“操!小狗崽子,少往我身上打主意,蹬鼻子上脸了,不可能!”
第64章 三百两
这一下可是往热油里溅了火,把人憋着的脾气全掀了出来,来不及管那冻了额发的冰,冲过去就要揍人。
桂弘忙不迭抬胳膊去挡,画良之拳拳到肉是真没手软,速度快得闪眼,跟什么猫儿揍人似的砰砰落在身上,怕是当真生了气,怎奈那沙包就是不知道疼呢。
还饶有兴趣地咯咯坏笑,从两臂后头高亢着声,喊:
“熏鸭,皇城最有名的馆子,玉珍堂的熏鸭!”
画良之啐一口,喘了恶气:“你他娘,打发土狗啊!”
桂弘不疾不徐,摆了三根手指:“三两。”
“做梦!你当我什么了!”
他紧着躲过奔脸来的拳头,嘴上加码:“三十两。”
“滚,少放屁!老子说了不可——”
“三百两。”
“——能……”
“成?”
桂弘从胳膊后边探出只眼,闻见对面拳头软了,遂抓紧这空隙,腻声询问:“外加玉珍堂的熏鸡,十只。”
画良之瞳孔左右闪了几下,眉头成坨废纸,眼看牙关跟拳头都在捏着使劲儿地打颤——
桂弘且先没管,反倒饶有兴趣看着,知道他心里头在跟自个儿打架。
未几,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我不行。就我这性子,举止,仪态,做不到。”
“身子到了就行,不用您张口待客!”桂弘见有戏,立马抓停了打人的猫爪子,问话时那一双眼亮得像什么夜明的龙珠。
画良之烦得要命,心脏管不住地要与他这主子谋逆,这让他更是想骂自己不成气候,怎还真就要为了三斗米折腰?
只能强抿住嘴,试图想法给自己寻个死心的路:“衣裳呢。没衣裳。”
顺带后槽牙咬得咯咯响,狠瞪着双狐目,恨不得将眼前的狗崽子给吞进肚子里。
可惜到底要被反着吃个溜干净。
桂弘见他动摇,咧着张大嘴乐得开心,风一样奔冲回屋子里去,直接从床底掏出张百两银票,不由分说掰开画良之僵硬的手指头,塞了进去。
“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补您剩下的。”
画良之:“……”
“不管,总之这钱你是收下了,不带反悔。”
也就是一个时辰的功夫,那得逞公子再从大门外吆喝着进来时,后边还跟着辆芙蓉苑的马车。
车上小厮忙手忙脚从上头卸下十桩木盒子,上品的服饰可连盒子都带了精致雕花。
备着沐浴水的画良之听见动静,从偏房探出脑袋一瞧,立马闭眼缩了回去,心念眼不见不烦,可惜太阳穴疼得发涨。
天渐了暗,以往冬日不愿褪衣沐浴的桂棠东,今日却是急不可耐地先把自己洗了个干净,腾出沐桶的地儿,回头等画良之在自己身后洗完了,一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