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生把尊重给了十成十,自己却连点承诺都奢于给他。
“你别回来了。”叶秋成闷闷地说,“浪费时间呢。”
不是浪费来回的路程时间,是浪费人生。
何春生应了声,听起来像含糊不清的呜咽:“想我了么?”
叶秋成没吱声。
“倔脾气。”何春生轻笑了声,“秋成,你就要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吗?”
叶秋成接受不了他,更不可能再找别人,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叶秋成笑了:“这很好啊。”
他爱不了别人,也不会觉得有愧于何春生。
王子和小乞丐的故事都太常见了,何春生就是王子,叶秋成就是那个乞丐。
认识何春生之前,他就是个睡天桥底下的临时工,天天抱着个“50一天”的牌子,有活就干,什么活都干,上房修瓦、屋漏补墙、油漆粉刷......有时候一天能找着一个活,揣着50去买两包方便面再加根肠,有时三四天才能找着一个活,那就五个馒头过一天,饿了就喝水,喝撑了就睡觉。
直到那天去替何春生修理半路抛锚的车子,何春生看着他牌子上的“什么都干”,问他——
“什么都会?”
叶秋成点点头:“我都能学,看一遍就会。”
会的多,但不精。何春生心里有了判断,问他:“去理发店、饭店当个学徒,正儿八经学个手艺,不好么?”
何春生至今都记得,叶秋成那双原本闪着光说“我都能学”的眼睛一瞬间暗淡下去——
“学徒没工资的。”叶秋成很认真地说,“还要交学费。”
而他温饱都是问题,更遑论去学门手艺。
何春生犹豫了一下:“跟我走吧,我带你学调酒。”
叶秋成就真的跟着何春生走了。
“哎。”何春生拍拍叶秋成的背,“你当时怎么敢跟我走的?不怕我是个人贩子?”
叶秋成被拍得有些痒,鼓俑了一会儿,嘟囔:“我当我一穷二白没财可图呢......谁能想到你是要骗色......”
何春生失笑:“后悔么?”
叶秋成安静了很久,才缓慢地摇了摇头:“不后悔。”
哪怕不能跟他在一起,能陪他走一路也是好的。
至少这七年,他拥有着何春生,剩下的那些好多个七年,他都能靠着这些回忆过活。
何春生站在车门旁,借着路灯的光,低头朝叶秋成看去。
叶秋成趴在他的颈窝处,整张脸密不透风,只露出了一截光滑的脖颈。
“秋成。”何春生叫他。
叶秋成很喜欢何春生叫他,宝宝也好,秋成也好,都带着宠溺和爱,太动听了。
他轻轻地应了声。
何春生的嗓音低哑又沉稳,像只蝴蝶扑扇过叶秋成心尖上的每一处地方——
“我可以吻你么?”
叶秋成的身体微微一滞,带着明显的僵硬。
何春生自嘲地笑笑:“算了——”
叶秋成仰头吻住了他。
何春生愣了半秒,重重闭上眼,他没伸舌尖,也没低头加重这个吻,就停在原地,感受着最纯粹的触碰。
半晌,叶秋成才偏开头:“你是要走了吧......该亲的。我欠你的。”
欠了七年呢。
晚风一吹,酒醒了大半,叶秋成轻轻挣脱何春生的怀抱,跃到了地上:“你走吧,我自己回去——”
“秋成。”何春生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臂,眼底的难过盖都盖不住,“你欠我的?”
他重复:“你欠我的?”
叶秋成没说话。
何春生自嘲地笑了下:“我的七年,只值一个吻吗?”
叶秋成呼吸停滞了一瞬:“那——”
“也行。”何春生笑了,“也行。好歹还值一个吻。”
何春生替叶秋成打开车门:“上车宝宝,送你最后一次。”
“最后”这种词永远最磨人,叶秋成磨得心都快疼死了,弯腰坐进去,手机却掉到了地上。
何春生替他捡起来,下意识摩挲了下屏幕,屏幕亮了——
“荷叶生时春恨生,
荷叶枯时秋恨成。
深知身在情长在,
怅望江头江水声。”
他笑了。
“别用这个当壁纸了宝宝。”何春生看着上面的字,“看多了难过。”
叶秋成慌乱地把手机拿回来,捂在胸口处,没应他。
直到车子启动,他才缓缓松开手:“对不起。”
何春生“嗯?”了声:“我明白的。”
他明白叶秋成的自卑和自傲,理解他的恐慌,宽恕他的怯懦。
一个是天桥底下五十元一天的穷小子,一个是大手一挥分秒之间动辄几十亿的公司总裁——
他不怪叶秋成的敏感与退缩。
叶秋成看着前方黑黢黢的道路,被远光灯扫出一片光亮,犹犹豫豫开了口:“你今晚......要不别走了。”